忽视她。
用一切不重要的事物来责骂她。
看她痛苦的时候嘲笑她的软弱。
在远处看着她差点被淹死,看着她挣扎。
“什么?”池宿微奇怪的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并不能理解自己的女儿是在说什么。
而池阮,她颤动着,内心已经悲伤得快要哭泣了。
可是她异常冷静的说了一句,“你就是故意的。”
——你都清楚的。
——你不是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你是不是有病啊?”池宿微骂一句。“说话根本听不懂,早知道就让你跟着你你个爹了,你就知道...”
“你闭嘴!” 池阮愤怒的吼道。
池宿微愣住了,“你是不是翅膀硬了,大人说话你都赶顶嘴了...”
“听你说的话有什么用吗?以后像你一样结婚吵到离婚吵十几年吗?以后和你一样有了孩子随随便便忍在外面自生自灭吗?像你一样对周围一切控制欲强,最后丈夫受不了出轨吗?...”
“啪!”
打断她的是池宿微的耳光。
池阮说的话简直字字诛心。
她特别清楚池宿微的软肋在哪,捅起来特别顺手,虽然此前池宿微也这样捅了她十几年。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能耐!”池宿微用艳红的指甲指着她的鼻子,被她气的有些发抖,“你这么多年吃的是谁的!穿的谁的!好!你要是觉得自己行,你有骨气,你以后就别住我给你买的房子!别用我一分钱!”
池阮恶狠狠的盯着她,咬着牙说,“我再也不会回来的!”
城市里的风很大,奔跑的时候池阮红着眼,满腔的愤怒和难过侵蚀着她的心。
她这一辈子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一瞬间,突如其来的自由和悲伤共同支配着她,她惶然不知所措。
街边的行人来来往往,池阮手指抵在窗户上,探头往外望去,迎着夕阳给戚斫一打电话。
“我要离家出走。”她说。
*
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戚斫一在训练。
他起身扔下了鼠标,砸在鼠标垫上悄无声息。
“周队,我请个假出去一趟。”
众人愣住了,纷纷从电脑前抬起头,目送他离开。有人茫然的喊了句,“这是咋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打一半就请假?”
等左拐右拐到达池阮说的那个地方,他在店门前仰着头望了望,“沙宣美、美发美容俱乐部?”
有点茫然。
戚斫一一开始接到池阮电话时,听出来她声音是有点飘。
一路上,他在车上止不住的想象起池阮的模样,怎么想觉得池阮怎么可怜和凄凉,简直心里自带苦情戏的背景bgm。
他走进店门,找了一圈最后在大厅旁的沙发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池阮低头看着膝盖上的杂志,手里捧着一盒果盘,正叉起一块芒果往嘴里送。
“你来了啊?”她抬头看到了戚斫一,热情往旁边靠了靠,给他挤出个位置。“坐啊。”
她拿起放在客厅上的外卖袋,特体贴的递过来,“我这还给你留了份水果。”
看起来真是要多开心有多开心,就差放个“好运来”庆祝一下了。
戚斫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缕几缕发丝缠在手里,浅浅的粉色。
“什么时候染的?”他问。
“刚刚啊。”池阮笑了笑,“漂了三次,我在这坐了半个下午了。”
“好看吧?”她歪着头看他。
池阮今天出门穿了个宽松的卫衣,皮肤白得透光,处于淡金和淡粉之间的长发垂在脖颈间。
戚斫一总觉得她今天有点不一样,也没说太多,就点了点头,“挺好看的,”
走之前,店里的tony老师非要和池阮拍照留恋,问她是不是要去参加选秀的练习生。“这大厂的选拔是不是快要开始了?”
戚斫一帮池阮拖着行李箱,走在路边,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身影,有点担心,“你这上课咋办啊?”
“不知道哎。”她嚼着口香糖,脸上的表情漫不经心,“总不可能不让我进教室吧?反正也没多久了。”
——就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面前的池阮突然涌现出这样的感觉。
仿佛长期负载前行突然间扔下了行李的人,格外轻松,也因为啥都没有了,所以格外的冷漠。
和上次不一样,池阮自己把什么东西都带齐了,包括身份证。
走到房间层数时,她在电梯口扭头看了眼戚斫一。
他没有动。
她愣了下,又伸手按住了开门键,只剩一条缝隙的电梯门再次徐徐打开。
池阮对着不准备上来的的戚斫一说,“进来吧。”
池阮坐在地毯上,整理着行李箱的东西。
等到戚斫一见到她行李箱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各类用品时,才感觉到她是认真的
衣服、鞋子、化妆品...池阮甚至还把作业本和自己户口本里的那一页带出来了。
还有一个手掌大的小熊玩具。
池阮慎重的把东西收好,坐在地毯上长舒一口气,然后抬起看到戚斫一坐在卧室外的小沙发上,正斜着身子看过来。
两人这样对视几秒。
戚斫一的手机响了,是方禾间喊他出去玩,敷衍的拒绝了两句挂断电话,他一抬头看到池阮拿着手机问自己,“是喊你去space嘛?”
最近一特别火的酒吧,年轻人都蛮喜欢那的。
戚斫一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我同学生日,也喊我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一起。”池阮站了起来,冲他扬了下下巴,“走呗。”
池阮衣服都没换,卫衣牛仔裤跨了个腰包,混杂在一群超短裙吊带的女生里,嚼着口香糖过了安检。
进了内场,没走两步,池阮和戚斫一接二连三的遇见了熟人。
好几个二世祖跟戚斫一打招呼,他脸上表情没怎么动,视线扫过去就权当是打招呼。
池阮抬头看了他眼,“你还真是冷淡啊。”
话刚说完,有池阮的同学走过来,先是看了戚斫一,然后为池阮染头发这一叛逆举动而咂舌,笑着让她赶紧过去。
其实和她一点也不熟。
池阮一点也不习惯外人莫名其妙的热情。
“我们包的卡座在那。”她往舞池旁的一个方向指了指。
“啊?”池阮懒散的瞥了她眼,敷衍道,“等会吧。”
然后没再说什么,拉着戚斫一往人堆里走。
“你可真会打太极啊。”刚走了几米,戚斫一就笑了起来,“说到底你也很冷漠啊,池阮。”
明明都是一样的。
他垂着眼注视着他,各种五色斑斓的激光在他脸庞上扫下阴影。
周围都很嘈杂,鼓点的节奏一下一下仿佛敲打在心脏里,空气里充斥着荷尔蒙和。
氛围让人很容易放松和沉沦,他们望着对方,都觉得世界好像静止了。
池阮思考了会,“或许你说的没错。”
或者她就是那种人。
没什么耐心,对周遭的一切都容易感到疲倦。
不落落大方,也不阳光开朗。
最让她感觉到放松的事情,就在在昏暗的房间里看漫画书。窗帘拉着,最好什么人也别来打扰她。
今天见面到现在,戚斫一都没有问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为什么不重要啦,只要你开心就好。”
隐隐约约的,她好像能感觉到戚斫一这样的态度。
她在被包容着。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在马路上她差点鼻子一酸,走路都微微垂着头,生怕戚斫一看出来她眼眶泛着红。
他一直陪着她,眼神好像在说,“没关系,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这么多年了。池阮的母亲接受不了她在夏天喝冰可乐,接受不了她考试试卷比别人低一分,接受不了她和别人的任何不同。
曾经她每一处不同,又或者战战兢兢的微弱反抗,到最后都成了池宿微口中的笑柄,和别人讨论她狼狈又尴尬的死狗模样。
可戚斫一在包容她啊。
戚斫一开了个卡座,坐在池阮身边,歪着头,伸手捋了捋她的长发,“怎么突然想起来染头发了?”
“一直都有想过。”池阮看着舞台上的DJ,又转过头,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我老早的时候就有想这个事了,小时候看别人染头发就会好奇了,但是一直没敢做这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