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话你也信。”程亦泼来一盆冷水,“他若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刚才还需要你救吗?”
“唉,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要不是我一时大意,哪能让那个玉虫钻了空子。”公输云闲立时扯着脖子辩解。
谭湘寻思程亦说得也有道理,他们这个行当平日里见不得光,但是民间确实又需求不少,难免有人趁机坑蒙拐骗、浑水摸鱼。她本想摸摸他的底细,忽然想起一件事,照他方才所说玉虫会吞噬宿主魂魄,那他去吴家又做了什么。
“既然吴晓玉的魂魄已经被玉虫吞噬,你昨天晚上又怎么给她招魂?”她微眯着双眼开口质疑。
“这个吧——”公输云闲顿了顿,情不自禁地用右手指敲了几下左手手背,眼神也飘忽起来,似在措辞。
“这还用问吗?他根本就没替人家招魂。”程亦冷哼一声,斜了他一眼,直接帮他把问题答了。
“啊?”谭湘简直难以置信,他们谭家祖训中明确教导后人,在这一行做事必须以诚信为先,否则不仅有违道义,更会遭受天谴。
“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给死者父母一个安慰。”公输云闲脑筋转得快,眼珠一转,“我若不在那里装装样子,他们永远不会心安,以后都会活在女儿凶死的阴影中。”
程亦抚额摇首,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姜维的钱算是打了水漂。
“可你收了人钱,就该实话实说,你这么做跟那些四处行骗的江湖术士有何区别?”谭湘自幼受谭老爷子的正统教育,当然看不惯他这种欺诈行为。尤其此人还是鲁班后人,缺一门正宗的修行之人,怎能自甘堕落。
“话不能这样说,只要我替人解决了问题就行,谁管我用什么方法。”公输云闲掸掸衣袖站起身,满不在乎。
谭湘当然不能认同他的说法,眉头轻蹙,刚想开口辩驳,却被程亦抢先,“公输法师说的是,只要解决问题就好,用什么手段当然无所谓。”
“程老板这句话我爱听。”公输云闲面露微笑,第一次才他口中听到顺耳的话。
谭湘不赞同程亦的说法,却见他冲自己摆摆手,便强忍住冲动没有出声。
“不过如今这玉虫,应该是落在这个村村长任文廷之手,这位任村长嫉恶如仇,平生最恨装神弄鬼的法师。”程亦话峰一转,“公输法师应变能力这样强,一人对付玉虫肯定绰绰有余,既然如此,明天一早我和谭湘就先回九江,等候你的好消息。”
公输云闲面色一僵,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开什么玩笑,他自己有多少斤两敢跟这个修行多年的玉虫斗法,那不是自寻死路,这种吃亏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
第57章
“程老板,既然是姜先生请我来帮您的,您当然不能将我一人留在这里。”公输云闲站起身,一改刚才的傲气,讨好地说道:“不如这样,您和谭小姐明早陪我一同参加吴家的出殡仪式,等他们下葬完咱们一起回九江,怎么样?”
谭湘的本事他刚见识过,现在这种情况不跟她绑在一起那就是傻子,最起码她还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看他这副狗皮膏药的举止,谭湘只能仰头叹气,她对这个鲁班后人是不抱什么希望了,别说帮她找谭沐,就是一个玉虫他也束手无策。
“好了,公输云闲,这里也没有别人,你就实话实说,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是不是真的鲁班后人?”她也懒得跟他废话,就想知道他的真实底细,好计划下一步怎么做。
公输云闲来回走了两步,尴尬地笑了笑,又喝了大半杯水,才重新坐回座位上,见程亦和谭湘并没有罢休的意思,只好说了实话。
“我祖上真是鲁班后人,当年楚汉战争刘邦入蜀,我家先祖是随着一起去了四川,后来就落户在阆中。虽说修习《鲁班书》必然要缺一门,但那是我家祖师爷给外人的规定,我们公输家自然没有这个约束。”他为人机灵,担心谭湘怀疑自己身份,因此先交代了鲁班后人是不会遭遇鳏、寡、孤、独、残,否则的话如何传承七十多代。
“《鲁班书》上记载了不少法术,但当年祖师爷为了防止外泄,上面只记载了口诀,修炼方法却是口口相传。我家历朝历代都是靠这吃饭,行事低调但确实帮着官府解决了不少事情,家资颇丰。可到了我老汉这一代,我们这个行当被划入了迷信之列,他一直犹豫还要不要传授给我,还没等他想好就出车祸去世了,我和他都是家中独子,他这么一死谁还能叫我法术。我当时年纪小,修行不过是入了个门,骗骗外行还行,真遇到像谭小姐这样的高人,我就瞒不住了。”
就算是被人逼出实话,公输云闲还是不忘借机夸赞谭湘一番,面部表情真诚无比,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但你的名气可真不小,否则姜维也不可能专程请你过来帮忙,听他说你在四川一带十分有名,不少人都会请你去做法事,你不可能每次都这样行骗吧?”谭湘还是很佩服他这点的,没有真本事还能混得如鱼得水,换成她肯定不行。
“这怎么能叫行骗呢?”公输云闲纠正她的错词,“我这是在帮助芸芸众生,既替他们解决了困难,又能维持我的生计,何乐而不为嘛!”
程亦听到这番歪理,立马瞪了他一眼,他马上改口,“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我老汉死得那么早,我也得吃饭过日子。”
“你法术不高,如何帮人驱邪积攒了这么大的名气?”谭湘最是想不通这点,那些被骗的人全都是傻子吗?
“其实也简单。”公输云闲拉拉椅子朝靠近谭湘的位置挪了挪,但又惧怕程亦不敢靠得过近,“家学渊源,我多少也修习了一些简单的法术,小的事情还是能解决的;如果遇到大一些的麻烦,我就跟客户说需要加钱另行择日解决,我用这笔钱再请一个有真本事的法师来,事情不就解决了。”
“噢。”谭湘漆黑的眼珠亮了亮,这回是真的开了眼界,原来还可以这样操作。
“就别在这里显摆了。”程亦忽然站起身,不耐地将他连人带椅子拖回原处,“你还是好好想想明天怎么对付准备要你性命的玉虫吧!”
公输云闲果然垮了脸色,在他看来这玉虫好比悍匪,他家先祖修为高深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玉虫封印,就凭他这点微末道行,只有等死的份儿。
谭湘见程亦故意吓他,低头偷笑一笑,才正色地安慰,“好了,看在同道中人的份上,我们不会见死不救,否则刚才我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玉虫把你弄死算了。”
“谭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公输云闲眼前一亮,把她当成了救星。
“既然玉虫当年是被你家祖上收服的,那你知道它有什么弱点吗?”谭湘上次布的法阵完全无法将其困住,以她目前的修为对付玉虫并没有十足把握。
“让我想想。”公输云闲绞尽脑汁回忆有关玉虫的事情,“我记得我老汉好像说过,玉虫以血珀石为依靠,昼夜汲取日月精华才有灵性,它自己不能直接行动,每次害人都要借助外物。”
“这么说只要切断它与外物的联系,它就暂时无法作恶。”程亦从他的话中敏锐捕捉到有用信息。
“我想到一个办法收服玉虫。” 谭湘望向公输云闲,“吴家将坟地选在了哪里你知道吗?”
“知道,上午的时候吴家人带我去过。”他急忙点头,怎么也要做个有用的人,才不会随意被抛弃。
“那就好办了。”谭湘招手让二人靠近些,说出自己的计划,“等一下公输云闲你带我去坟地那边,我先布下法阵;程亦明天一早你带任文廷一起去送葬。等他进了墓地——”她转头吩咐公输云闲,“你先将他人困住,我设法让玉虫从他身上脱离,再来对付它。”
“你们真的确定玉虫就在任文廷手上?万一不是他,这些功夫不就白费了。”公输云闲精明地点出关键之处,毕竟这结果只是他二人的推论。万一玉虫不在他身子,岂不是白费力气。
程亦微露赞许地斜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只花孔雀还有可取之处。之前他推测玉虫在任文廷或是吴晓林手上,吴晓林的嫌疑被排除后,任文廷嫌疑最大。尤其玉虫连续两晚发动攻击都是针对来到村里的“法师”,再结合他日常的行为,玉虫最有可能在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