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匣香(31)

果然鲁晓颦听到儿子安好舒心地笑了……

苏金旺老伯和韦福贵一道出了牢房长叹一声:“好人呐……为何老天不长眼,却让为善的人遭罪?”说完拿灰旧的袖子揩了两眼,宽薄的脊膂挨了韦福贵和他一路商议着向织布坊走去……

第二日苏金旺老伯又和韦福贵一道过来,身上带了纸笔,他将它们交给鲁晓颦有些不快道:“先生遭此大难还要想着绣样,不是伤身?”

她接过纸笔,听见苏金旺如此一说笑了:“苏老伯,你不用担忧。我在这有事做才不会觉得难过……还有一事,我进来的时候给我拍了照片,照片他们是要给我的,你们拿去找小报登上,并且找几匹顶好的布拍了照片一并登上,让他们登报时多斟酌用词。”

“先生!这是做什么?常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人最怕流言蜚语,以后出门脸面往哪里搁?出了这等祸事不是要藏着掖着才好?”苏金旺老伯惊诧地问。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祸福相依,祸事利用好了也未必不是福气的开端。苏老伯你若是想织布厂好,便答应我。”鲁晓颦见苏金旺老伯担忧,免不住解释道。

苏金旺听鲁晓颦坚持只得答应了,鲁晓颦又继续交待:“图案须臾间即可完成,明天请你们来把我画的图纸带回……”

两人都一口答应了。

待两人走了之后,鲁晓颦忍了身上的寒冷,把纸垫在木栏上小心地画着一早想好了的梅花扣,她画一下揉了发寒的另一只手,定了神回忆着往昔的种种,又伏在木门上继续设计图案,她泡在水里发胀的膝盖有些受不住挪动了脚步后又继续书画……

鲁晓颦在牢里关了几日后,苏金旺老伯按照她的话把鲁晓颦坐牢的照片发给了报社,闲言碎语最关不住,鲁晓颦欠缴税金的事传遍大街小巷,连那些素日买她布匹的太太小姐们也知道了,只是报纸写得声情并茂,倒像是亲眼瞧见了。如她所料那些人阅读之后觉得奇怪都想瞧瞧昔日的刺绣圣手是如何进了牢狱的?

又过了几日鲁晓颦刑满释放,她在苏金旺老伯等人盛情迎接下回到了家中,原本萍青也要来,鲁晓颦怕会影响到桂生,就未要她来。她在家躺在床上歇了多日后,有时萍青看她怪她拼命,她也只笑笑,央求萍青多照顾桂生几日,待自己康复就接桂生回家。

萍青叹息道:“你什么时候能想一下自己……”

鲁晓颦听不大真切萍青的话,此刻才惊觉自己的耳朵一直没有恢复,待萍青走后她拿手在左耳前拍掌试验声音好似被黑洞吞噬再也听不见……

鲁晓颦放下手苦恼极了,她坐在庭院中,靠着竹椅上仰头遥看青冥中聚散不定的苍苍白云一顿长吁短叹,人生倥偬充满了戏剧,有悲有喜,浮沉飘零……

忽而她又想到了织布坊……是呵……织布坊的前途多舛……如今她怎么有闲暇顾得了自己?此刻她心头鲜明地浮现出一个人的形象,一位喜欢各种古香时髦玩意儿的年轻太太……

她热衷打牌、社交……闲暇时刻便是她的大展身手。她是位团长太太,别人唤她“丁太太”。从很久以前很爱买她绣的绣品,她卖布匹她也尽力捧场,这位太太有着丰富的人脉关系,现在市场受到冲击,说不定借了她的力织布坊能够东山再起……鲁晓颦两只眼直愣地追随裂开的羽毛云不住地摩测,她原本就有打算向人推销自家的布匹,方才有了船高水涨的意思。

待到旗袍做好,苏金旺老伯亲自送来,他不解鲁晓颦的做法,只是鲁晓颦让他做他便去照办。衣物送交到她手里苏老伯便走了。鲁晓颦逗着光亮细细看了,这原是一件水蓝色旗袍,她画了几支淑梅,要作坊里技艺最好的绣娘依着样子绣了,绣品栩栩如生,鲁晓颦满意地把旗袍披在身上衣服上,她摸了衣领不住地对镜打量自己,就连包扣也是自己设计,看着旗袍合体地穿在身上,倒是有几分“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的味道。

鲁晓颦的目光一路下移停在自己的双腿上,只可惜腿被水泡久了,腿肚上粗大的脉络凸起,不大好看。为此鲁晓颦忍着心痛花了五块大价钱买了一双长丝袜。为了争取到这位太太,鲁晓颦下了血本地买了一些小儿女的东西回来,妆扮自己。为使脸蛋看起来丰盈,也不那么苍白,她涂了金花胭脂,抹了点口脂,打扮妥当才出门。鲁晓颦让一名伙计抱了几匹精挑细选的布匹跟着自己一道去丁太太的家中。丁太太有一座花园,种满了姹紫嫣红的名花异草,此刻她学了西洋人坐在繁花之中喝下午茶。

丁太太听佣人报鲁晓颦来了,连忙让人招待她,自己则从庭院出来,热情地喊道:“鲁老板来了啊……”

鲁晓颦答应着赶忙迎上前道:“丁太太,我贸然来看你,是否唐突?”

“高兴都来不及。你可记得第一次让你上我家你都不肯来呢。”丁太太笑着竖着食指点了点鲁晓颦。

“都是些陈年旧事……”鲁晓颦笑着回道。

丁太太住了神朝鲁晓颦身上的旗袍望了几番,嘴上啧啧道:“到底是美人啊!穿什么都好看。尤其是你这双巧手,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哪一个到你手上,不绣得活灵活现的?真让人爱极了。”

“这布匹穿在你身上也是极漂亮的。”鲁晓颦听丁太太如此说心知有希望,让伙计把布抱来道,“我也有这意思就取了几匹送来,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这么美自然是喜欢的……只是你不需要这么客气……”丁太太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高兴得紧,她展开布匹望着纹路又道,“你家布匹怎么会卖不掉呢?”

她想起自己在报纸上看的新闻,犹犹豫豫半天又道,“我听说你前几日遭了大罪。到底怎么了?”

鲁晓颦故意忧郁地长长地哀叹道:“现下布匹生意难做啊……”

“这有什么打紧?明天有一些太太们来打牌,我去推荐了,还怕卖不掉?”丁太太察觉鲁晓颦和自己说话,都是昂起头注意了自己的脸惊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鲁晓颦哀婉地又叹了口气道:“突遭劫难,被人打成了这样……”

第31章

“这是哪个混账东西不知轻重下手这么狠?你告诉我,我来为你出气。”丁太太听到鲁晓颦的话愤愤不平道,她温柔地拍了怕鲁晓颦的手以示对她的厚爱。

“劳你抬爱了。我也不想和这些人结梁子,就算了吧……”鲁晓颦轻笑着跟在丁太太的身后道,非她鲁晓颦是宽宏大量之人,而是知晓这些匪徒乃是亡命之徒,凡事不可做绝了后路。

丁太太凝睇鲁晓颦身子瘦弱,一不小心就跌入风口中随着堕英蹁跹而去,不觉心生了几分怜意,按着她肩膀坐在镶嵌云母石的太师椅上,自己也坐在了一边道:“坐下来说话罢!”

说完又扭头对站在一旁的挽了发髻的女佣人道:“吴妈,客人来了许久,怎么也不看茶?”

女佣听得太太的埋怨连忙道:“已经备茶了,只是水未烧开。”

“我这些下人都不中用,鲁老板你不要介意。”丁太太光滑如凝脂的柔夷搭在雕花的紫檀木桌子上,压在手臂下的汉白玉镯子犹如一抹寒月衬得她更加白净。

两人从李家太太丢失的京巴聊到时下流行的裁剪衣服的款式,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吴妈悄悄地走过来将沏好的两杯金山翠芽放在桌子上,丁太太翘起小指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我来的时候丁太太在赏花吗?”鲁晓颦望着若有所思的丁太太淡淡地笑着问。

丁太太放下手里的茶杯眼睛却始终未抬起:“这日子过着乏味,不过闲来时打发时间。”

鲁晓颦不知对方做何想法,又说:“我最近在绣沈周的《田椿萱图》,过几日就绣好了。”

“哦?绣好了一定要让我瞧瞧!”丁太太听鲁晓颦说有新的刺绣顿时来了精神。

“这便是专门送给丁太太你的,我看这椿树枝繁叶茂、萱兰生于嶙峋山石上,颇多雅趣,丁太太又是雅致之极的人,想着这绣品需得给一个高雅之士才是它的好归宿。”

“鲁老板你啊……这些年也变的会说话了。”丁太太笑着双手合拢一块,抿了嘴不停地笑着,“行,那我就收着。明天你也来,我给你介绍别的人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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