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传令+番外(86)

姬洛听得动静,不由瞥眼一瞧。

赵恒义似是自知理亏不再接话,桑姿念到侪辈因乱党之祸而屈居下流,心中不甘又难过,也便默了,跟着几人加快脚程往林家村赶路。

屈不换这个直肠子,不大懂几人的弯弯拐拐,喝着讨来的美酒,觉得甚是无趣,便拿脚尖戳了一把桑姿的后跟,大咧咧问道:“我汉学不精,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治水?我以为你只会讲夔州那地儿的浑话,没想到竟然还这么……这么……有文采,不不,想法!”

“干你什么事儿!”桑姿瞪了他一眼,回嘴骂了一声,径自走了。

屈不换摸了一把自己光亮的脑门,念叨:“这不挺好的。”

约莫又行了小半个时辰,几人穿过一片沼泽芦苇滩,终于行到了林家村。林家村不大,屋舍紧罗密布,上下有致,家家户户团在一块显得十分有人气。村里只有一条贯穿东西的青石板道,沿街坐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闲话家常,纳纳鞋底。

打入村后,民风那叫一个淳朴,村里人并不认生,见人就喊,夸桑姿貌好,夸姬洛风度,甚至对屈不换这个蓄着胡茬的关外人有几分好奇。

最夸张莫过于赵恒义,走过之处,老人赠谢山茶鸡蛋,青年携来鱼米,妇孺抛投花枝,可谓是人见人爱。

桑姿不想瞧见赵恒义得势的模样,惊讶之下,拉着屈不换四处打听,不问不晓得,一问才知这林家村的人根本不是什么林家大族盘下来的后裔,而是赵恒义赡养救助的黔首贫民,取‘聚之为林’之意,迁到此地安家落户,渐渐发展成村落。

赵恒义突然生出一份善人心肠与那笑里藏刀的阴险形象冲突,桑姿心中滋味莫辨,明知眼见为实,却仍要争口舌:“没想到你为了杀个人,竟然拿这么多人作掩护,倒是手段扎实!”

夔州与荆州两地的方言有些个相似,桑姿拿夔州话说,倒是引得附近不少村民侧目,待众人目光一落,桑姿两颊生赧色,面皮涨得通红。

姬洛往前进了一步,将桑、赵两人隔开,冲左右使了个眼色,赵恒义端着笑也不拿腔作势,只是盯了一眼桑姿,带着人走到僻静处。

“赵公子,这天狼明,七杀近,劫掠横灾,又起煞气,你说的事还是尽早打算,别迟则生变。”姬洛见夜幕将落,抬手引天风,淡淡道。

赵恒义也不卖关子,顿首沉吟,道:“一月后可成,我有一计。”话到嘴边,兜了一圈,改换得一字一句,“美人计。”

他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向桑姿打量。

“喂!为什么是我?”桑姿骂骂咧咧跳起来,往后一躲,“好啊,赵恒义,你个阴险小人,我就说你怎么蔫了一声不吭,搁这儿等我呢!我不去!打死都不去!”

赵恒义折扇一展,笑着:“诶,此言差矣,这可是个万全的好计。再者,在下不过有些小聪明傍身,还攀不上阴险二字。”

屈不换看桑姿咋呼,乐开了花,把酒壶拿身前一晃,傻乎乎地跟话:“我看成,反正你又不是女人,吃不了亏!”

姬洛看着三人活脱脱五行生克,莫名生了无奈,这添乱的添堵,竟是比打架拆招斗智谋还要令人头疼。

“去你的,死醉鬼你怎不办胡姬?”桑姿瞧两人都不帮忙搭话,气得跳脚,当即发狠话:“我就是不去!万一,万一那个代学坤他好男风呢!姬洛,你还记得你在鹿台写那答案否?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你们谁爱去谁去!”

说完,桑姿哼了一声,跺脚就跑开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卖个关子,注意随时有转折哟,但不绕也不烧脑。

注:《水经》这部水利著作其实作者是有争议的,旧唐书说是郭成作,新唐书说是桑钦作,本文为了剧情取的后一种说法,望周知。另外科普一下,大家对《水经》不太熟悉,但是肯定晓得历史书上讲过的《水经注》,乃是后来北魏的郦道元在《水经》上增补注疏而成。

第61章

那日桑姿跑后,赵恒义只定了十月中动手, 便装无辜闭口不提美人计, 好似真的只是故意欺负桑姿才随口一说, 唯有姬洛不言不语揣在心上,知道依照赵恒义的小聪明,这绝非空穴来风。

十月中还有近一个来月,林家村有吃有喝,姬洛好容易得了些时日歇脚, 不敢荒废功夫,每夜观天象行气,习练‘天演经极术’。白日则在村中走走,混个清闲人当当, 偶尔也帮着村里的人做些活计。

屈不换的重剑折了后一直没替手的, 赵恒义既然要揽打手, 自然不会亏了兵器,第二日就豪爽地给他换了一把, 有趣的是, 也在剑身两面题了两句话——

正面乃是“离宫无宫”,反面则是“宋玉叹愁”。

屈不换是个大老粗不懂这些情趣,只当文人放屁, 将将略了去,拿着重剑时不时趁手练两招。村里习武人少,为避免惹眼,姬洛打过招呼后屈不换便改了时辰, 入夜后改去僻静避人的地儿找姬洛过手。

这醉鬼心大,少年心稳,都是些随遇而安的人,唯有桑姿因为幼年时的悲惨遭遇,离了鹿台后心总定不下来,便以找茬为乐,硬生生盖过心头的空虚。

这一日离动手还有小半个月,赵恒义偷偷入村,拿美酒诱了屈不换去,被桑姿逮个正着。桑姿气屈不换为了两壶酒如此轻易‘倒戈’,咬咬牙往姬洛那儿说道。

姬洛正坐在草棚下晒太阳,如此无风又晴的天气实在难得,打盹时心中莫名生出一梦千年的感觉。

课好景不长,桑姿咋咋呼呼来了,把人吵起来,压低声音直说个没完没了:“一个心眼儿多,一个没心眼,这五迷三道的,虽说是互相钳制各取所需,但我看某些人就快被怀柔成叛徒喽!”

“你不说是谁,我还以为你在骂什么狐媚子样的人。”姬洛眯着眼轻飘飘开口。

桑姿一拍腿,脱口而出:“就是狐媚子!不!是勾肩搭背,狼狈为奸!”

“你消停点吧。”姬洛睁眼一瞅,看他这一身明湘色裙裳,先骇了一跳:这人已是到了缺心眼的地步?料定是个忘性大到不记仇的,姬洛开口笑话道:“你怎么又作女子打扮?”

“我乐意!”桑姿嗤笑一声。

姬洛颔首,眼珠子一转,又道:“那你这可打不了姓赵的耳刮子。”

论起小聪明,赵恒义若盛十斛,桑姿有时没个一斛。此刻被言中了痛处,他踢了一脚石阶,喊着:“我偏要女子打扮在姓赵的眼皮子底下晃荡却又不帮忙,要他有计无处使,有气无处撒!”

这话引人发笑,不短的日子相处下来,任谁都能瞧出,桑姿是个十足简单,爱恨分明的人。跳脚时雷声大雨点小,真要做点实在的,又显气短犹豫。

姬洛可算想明白了,赵恒义哪里会生闷气,别说他不与桑姿计较,且这背地里又实实在在给桑姿下了套——他这穿女装招摇过市,那身段样貌,不需时日准会传入代学坤耳目中,就算要查,查到的也是落魄人偶入山村,在这儿已安生地待了数十日。

“我这个人就看不惯姓赵的和那醉鬼,旁人也不会无端迁怒,前阵子村头郭大哥不是引水灌田吗,我就给指点了一二,昨儿个郭大娘裁衣,顺手也给我来了一套,我让他改了改,就成这样了。”

桑姿转了一圈展示了一番,姬洛这才瞧清,这颜色虽不和男子扮相,但式样确实是男衣改制,穿在桑姿身上,窈窕又潇洒,竟然合了阴阳之美。

这会子闲扯了半晌衣服,又听姬洛点评俩字‘不错’,桑姿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人脚步刚跨出一二,忽地又折回来,道:“姬洛,跟你说正经的,我看你这几天天天跟村头老人闲话家常,且三句话不离赵恒义,你怎么回事儿,莫不是看上他了?”

姬洛要是嘴里含茶,这会得喷人一脸。只听他奇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口味独特?”

“我就随便说说,你真小气。”桑姿撇了撇嘴。

姬洛沉吟一刻,将他往前招了招,低声道:“这些日子你就没思考过,这位‘赵公子’处心积虑扮作他人究竟图什么?”

“这还不简单,求财呗。”桑姿说得轻松,“四劫坞暗中垄断水运,府君衙下充好手,想来有的是银钱,若得了这舵主之位,少不了一呼百应,在远近江湖也算有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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