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在想,是不是他对赢机过于热络,让他心生不满,于是试探道:“世安,你是不是不愿我认他做表兄?你放心,往后我自会远着他,不叫你为难。”
赢世安噗嗤一笑,“与你何干,他既有意与你交好,于你而言自然是好的,何必为了我断了这亲缘。”
顿了顿,他捏上姜月的脸颊,笑道:“你未免看轻了你的夫君。”
两人起床洗漱完毕已近午时,顺带就在金安酒楼用了午膳才打道回府。
一进门,朱总管便急不可耐地禀告,说是王上晨间着人来宣诏,让公子立时携南诏郡主入宫面圣。
不多时,一辆华贵的双驾马车自公子府邸出发,沿着御街行驶了半晌,停靠在王宫的南门。
赢世安首先下车,今日难得穿了一身紫色锦袍,肩批玄色狐狸毛披风,原就雍容雅致的面庞此刻更衬得华贵无双,他从广袖中探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把姜月抱下车来。
姜月身着水蓝色赏服,肩上披了件兔毛坎肩,走起路来步履从容,容姿清艳,气度不凡。
一紫一蓝两个身影,穿过半个王宫的朱墙黛瓦,在两个内侍的引导下,来到了北魏王批阅奏章的德政殿。
毕竟是公子的父王,姜月难免有些紧张,紧跟着公子跪礼以后,便静默地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垂眸不语,却细细地探听着两人的谈话。
“老五,你的婚姻大事,怎能不经过我便定了下来?”
赢世安微笑回道:“父王政务繁忙,儿臣不敢叨扰,更何况父王曾说过,世安的婚事可自行做主。”
北魏王眉头一皱,语重心长道:“话虽如此,可我听老大说了她的身世,你们若是成婚,若有一天真相大白,免不了得罪南越王室。”
说到此处,他瞟了一眼垂首静坐的姜月,轻叹一声,“为了往后着想,趁知晓得人不多,我看,便算了吧。”
赢世安衣袍一掀,当即跪了下来,“父王,儿臣非她不娶,还望父王成全。”
他的这个儿子,长到如今,从未求他过什么,便是两年前要他前去西梁,也是一句话没说便点头应了下来,一去就是两年有余,期间听说还屡屡遭到暗算,这让他心生愧疚。
想到此处,北魏王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她冲姜月道:“南诏郡主,过来回话。”
姜月埋首步到公子一侧,也跪了下来,赢世安捏了捏她的掌心,低语道:“别怕,照实回答。”
“南诏郡主,你可知,你的身份于世安而言,是百害无一利的?”
“我知。”
“娶妻娶贤,你既知此中要害,何不放过我儿?”
“王上此言差矣,我的身世如何,公子一早便知晓,便是如此,他也未曾嫌我弃我,我又哪敢自轻自贱,辜负了他?”
“如此说来,你不愿放手?”
姜月抬眸望向一侧的世安公子,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倔强地望向北魏王,铿锵有力地回道:“他若不休,我便不弃。”
“你……”
北魏王显然没料到姜月这般不识时务,气得吹胡子瞪眼,登时就要发火了,当眼光扫过那熟悉的面庞,瞧见那清亮无双的双眸,往事如洪水决堤一触即发汹涌而来,他顿时便迷了眼,声音沙哑道:“你同慕容珍什么关系?”
☆、珍夫人死因
姜月侧首看向赢世安,见他并无异议,于是对北魏王说道:“慕容珍是我的姨母。”
此话一出,北魏王更是不解,“姨母?我怎么没听她提起还有姊妹?”
“家母同珍夫人早年在逃难中失散了,不知对方还活在世上,也是有的。”
似是有些道理,北魏王略一颔首,目光扫过姜月发间的山茶簪时,又是一惊,“这,这白玉簪怎么会在你这里?”这是慕容珍生前最爱的发饰,便是时隔多年,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
姜月一怔,摸了摸头上那簪子,对北魏王说道,“这是南诏婆娑族一个大婶所赠。”
“大婶?怎样的大婶?多大年纪?”
姜月心中有惑,却也一五一十答道:“约莫五十来岁。”
“五十来岁?可是双目有疾,擅长医术?”
姜月大惊,“王上怎么知道?”
北魏王长叹一声,眸光暗了暗,身子一软,靠在王位上,虚弱地说道:“她终究还是信不过我。”
在她临终前,他再三保证会善待她的人,她最终还是使出死遁的法子让他们逃了出去,她就这么信不过他,怕他迁怒他们,要了他们性命?
在她心里,他便那样嗜血残暴?
北魏王有些头疼,他眉头紧皱,闭眼不语,殿内自此陷入了长久的寂静,直到赢世安悠然问道:“那父王,儿臣同南诏郡主的婚事?”
北魏王,重新打量了一变那酷似慕容珍的面容,眉眼渐渐舒展开来,噙起一抹笑容,“罢了,罢了,便随了你们吧。”
赢世安携姜月叩首道:“谢父王成全。”
离开西梁王的德政殿,两人又顺道去了芈后的朝阳宫请安。
芈后所居的朝阳宫布置得简洁雅致,殿内家具饰物都配置得恰到好处,多一样则显繁琐,少一样则不够规格。芈后信佛,两人入到殿内之时,芈后正手捻佛珠,虔诚地念着一段大悲咒。
许是礼佛的原因,她身着素衣,黑亮的墨发由一根木簪高高馆起,虽合着眼眸,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却也能从她保养得当的肌肤,以及优雅大气的五官,窥其年轻时的盛世容颜。
两人在门口站了半晌,芈后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赢世安便拉着姜月在隔间的会客厅稍事休息,一边饮茶,一边聊着天。
“王后若是不喜欢我,那该怎么办?”姜月有些忐忑地问道。
赢世安一笑,摇了摇头,盯视着姜月,“怎么,担心母后找你麻烦?”
姜月回望过去,讪讪一笑,“有一点。”
赢世安爽朗一笑,“你不是胆子很大?天不怕,地不怕的,还一把火烧了西梁王室的马场,如今确是怕我母后这样一个妇人?”
他这般旧事重提,姜月又糗又急,当即别过脸去,不在言语。
赢世安哈哈一笑,“放心好了,你别被南诏女王蒙蔽了,我母后她和善可亲,是个好相处的。”
姜月这才回过头来,“真的?”
赢世安正欲答话,一个米色的身影已近在眼前,他当即直起身来,步了过去,扶上那纤弱柔美的女子,笑眼望着姜月,向芈后介绍道:“母后,她便是希月,我带她来看你了。”
又对呆愣的姜月说道:“还不快向母后行礼?”
姜月回过神来,盈盈一福,“希月见过王后,王后凤体金安。”
“你就是田希月?”
“是。”
“听世安说你的姨母便是珍夫人?”
“是。”
芈后轻叹一声,“难怪长得如此相像。”
顿了顿,她又道:“你的姨母是个命苦的,你也是个命苦的。如今到了北魏,便好好过日子吧,本宫和世安必不会薄待了你。”
姜月:“谢王后厚爱。”
她扫了眼姜月日渐丰腴的身材,笑道:“若是能早些为世安开枝散叶那就更好了。”
此话一出,姜月面上一僵,直直地看向世安公子,不知如何接茬。
赢世安爽朗一笑,将芈后拉到软榻上坐了下来,“母后这么多年都等了,又何必急于一时?更何况希月她年岁还小。”
芈后,嗔道:“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一直不愿成婚,母后何至于此?”
转过头来,她温柔地抚上姜月的小手,慈爱地说道:“别听他的,这女人生孩子宜早不宜迟。”
“母后!”
“好了,好了,不说这事了。”
顿了顿,她轻叹一声,又道:“说说赢机吧。你不在的这两年,他笼络了朝中大半势力,可即便如此,你父王还是没有立他为王太子,我猜想,你父王对你心中有愧,心里还是有你的。”
说到此处,她眼光扫过姜月,眸光一闪,对姜月说道:“希月,既然你选了世安,便不能同赢机走得太近,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姜月:“回王后,希月明白的。”
王后:“你明白就好。”
见姜月乖顺懂事,芈后满意地笑了笑,又转向赢世安,“我听你舅父说,赢机近来动作不断,你近日行事务必谨慎小心,不要给他落了把柄,他比两年前可是狠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