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的画面,姜月眼波微动,转头看向骄纵的荣阳公主,只见她凤眸微眯,眼神不善地打量着早已瘫软在地的女子。
“永郡郡守便是这样教的好女儿?”公主甜美的声音响了起来。
“芙儿不明白公主的意思。”那女子糯糯回道,眼眸始终低低地垂着,不敢多看公主一眼。
“不明白?”公主轻笑两声,又道:“你自是不明白,就你那点小伎俩也想骗过世安公子?”
然后弯下腰来,扯上那女子的衣襟,似是要扒开她的衣衫。
瞅着肚兜已露出了一角儿,芙儿连忙捂着胸口退了几步,哭道:“公主不要!”
眼前的人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却并没有引起公主半分怜惜,她反而躬身上前,更大力地拉扯着芙儿的衣襟,并嗤笑道:“不是喜欢脱?在世安公子面前倒是脱得干净,在本宫面前却不敢了?”
拖拽间,芙儿连连跪着退行了几步,终于挣脱了公主的钳制。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不管她们闹成啥样,姜月都只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尖,不置一词,她如今只想置身事外。
公主上前两步,又摸上了芙儿的下巴,甜笑道:“这张脸倒是长得精巧?也不知划上一道口子还会不会这么好看?”长长的指甲划过芙儿的脸颊,似是稍稍用力就能掐出血来。
“公主不要!”芙儿跪行着退了几步,昂起的头颅撞上了枇杷树的树干,惊下几颗黄澄澄的枇杷。
公主捡起两个枇杷,又逼了过去,将带泥的果子往芙儿嘴里硬塞,道:“喜欢送吃的是吧?全都给本宫吃下去。”
枇杷树后是一方莲池,芙儿挣扎着想后退,却是退无可退,眼看就要掉进池子了,公主还在步步紧逼。忽地,那芙儿站起身来,一把推开面前的公主,流着热泪,逃也似的窜了出去。
姜月这才抬起头来,硬挤出一个微笑,微微一福,道:“公主,奴婢出来也有些时辰了,现下也该回去了。”
公主仿若未闻,笑道:“月娘是否觉得本宫有些过分?”
“岂会,是那芙儿不成体统。”
“哦?那月娘是否怨恨本宫往日所为?”公主凤眸为眯,盯着姜月。
“月娘不敢。”是不敢,不是不愿。
公主垂了垂眼眸,将姜月的手拉了拉,捧在手心里,温和笑道:“以往本宫苛责了月娘,往后不会了。”
此话一出,姜月笑容一顿,僵在了原地。
公主走后,姜月细细推敲了公主今日所为,有些环节还是想不明白。芙儿不守规矩勾引世安公子,公主自然是不会放过她。那么她自己呢,公主对她使出这示威又示好的御下手段,是想收买她吗?姜月摇摇头,她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有哪里值得公主收买。
回到客院后的不久,就从郡守后院传来一个消息,郡守将芙儿嫁给了郡守的首富冯三。
这冯三,虽生的人模狗样,家中也确实万贯家财,却是个性情残暴的鳏夫,听郡守后院的婢女说这冯三前面两位夫人都是被他给活活打死的。
一听芙儿被嫁给了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败类,芙儿的母亲在屋子里一哭二闹三上吊,却也没能改变郡守的决定。
一时间,大家都道是郡守卖女求财,只有姜月心知,这便是得罪公主的下场。
本就对公主心有余悸的姜月,此时更是骇然,郡守之女在公主面前尚且不堪一击,何况是毫无依仗的她。心下决定,往后但凡与公主有关之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万万不能再将她得罪了去,否则后果将是她承受不起的。
如果公主这一招是杀鸡给猴看,那姜月不得不承认,她的目的达到了。
☆、杀意已起
回程的路上,因了公主的加入,队伍的行进速度缓上了许多,足足花了六日才回到了西京,虽然与预期相比慢上了两日,但好歹算是赶上了翌日的秋猎。
西梁王室每年这个时节,便会在依兰山脉的穆兰猎场举行为期三日的秋猎,凡王室宗族子弟及勋贵子弟皆可参与,旨在彰显西梁王室之武魂。
西梁王室乃马上种族,尚武由来已久,现今的西梁王更是如此。要说荣阳公主为何如此受宠,除了她乃王后嫡出,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荣阳善武,且多次在王室秋猎上拔得头筹。
世安公子作为北魏王嫡出的公子,自然也被邀请在列。原本这样的场合姜月是没资格去的,她也不爱凑这热闹,奈何荣阳公主点名让她前去,她便也恭敬不如从命了。
锣鼓喧天的御街上,一众王公贵族的车驾,紧随在西梁王的御驾之后,组成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从西京中央的王宮出发,跨越半个城池向着南门集聚。
便是有御林军开道,西京百姓还是挤满了街道两侧,都想着趁着这难得的机会一睹众贵人之风采。
御驾左侧,一向以繁复宫装示人的荣阳公主,今日着一身简练的红色劲装,绾起一个利落的高马尾,正骑坐在一皮高大的白马之上,向街道两侧的百姓点头致笑,周身散发出天之骄女才有的尊贵与骄傲。
瞧着那个艳丽洒脱的背影,姜月暗暗忖道:这般清艳冷傲女子,必然也是眼高于顶吧,难怪满城勋贵子弟都不放在眼中,一心只扑在清绝出尘的世安公子身上。
队伍从西京南门出发,行进了大半日,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了一百里以外的穆兰猎场。
穆兰猎场位于西京往南一百里的依兰山脉,此处水草丰沛,风景宜人、禽兽繁集,经过几代西梁王的改造,穆兰猎场已然兼狩猎及漫游之功用。
到达穆兰猎场后,众人在依兰山下的赛寒坝安营扎寨,塞寒坝因常年流淌依兰山化下的雪水得名,雪白的营帐沿着塞寒坝的楠溪江围起了一条长龙,公子的营帐安置在最外围,紧挨着那些不得宠的勋贵子弟。
姜月早就听闻穆兰猎场风光旖旎,待一安置完毕,便打算趁着天儿还未黑透出去逛一逛。
甫一出营帐,被被公主的两个侍女谄媚地架去了公主跟前。
一进到公主的营帐,姜月脚下就升起了一股暖意,确是公主嫌这山上寒冻,早早地用上了炭盆。
公主今日着一身淡绿色织锦常服,正半倚在紫檀木美人榻上,朱唇轻启啜着白玉杯里的热茶。眼角扫过刚进门的姜月,她微微地坐起身来,勾勾手示意姜月上前来。
上前几步,姜月盈盈一福,道:“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月娘,坐过来。”公主摆手示意姜月坐在身侧的软榻上。
“奴婢不敢僭越。”姜月最终在公主下首的一方木塌落了座。
上下打量了姜月一眼,公主纤手轻拍,一个清秀的婢女端着一个朱红木盘从屏风后款款而出。公主纤手再一挥,那侍女赶紧上前,躬身立在姜月前面,将木盘摆在姜月眼前。
“依兰山上不比西京,常年天寒地冻,本宫想着月娘未必备着这些,便做主从库里给挑了一件。月娘瞧着可还喜欢?”语毕,露出一个上位者施舍般的微笑。
姜月扫了眼木盘上那件红色织锦镶白狐毛斗篷,缓缓地离了塌,她盈盈一福,推拒道:“多谢公主殿下美意,不过无功不受禄,这斗篷太过华贵,月娘受之有愧。”
公主抬抬手,示意姜月坐下,不耐道:“本宫赏你,你拿着便是。”语气中似是有一丝不可推拒的强横。
顿了顿,公主缓了缓语气,又道:“本宫寻你来也不光是为了这事,本宫还想同你打听些世安公子的喜好。”
原来这才是公主真正的目的,姜月心下一松,不找她麻烦便好,但又思忖着公主那醋性,她不得不避嫌,只小心翼翼道:“公主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一个粗使丫鬟,哪能揣摩主子的喜好。”
姜月那副懦懦的模样取悦了荣阳,她凤眸微弯,唇角微微勾起,微笑道:“月娘莫要惊慌,本宫只是想多了解些世安公子的习性,仅此而已。”
姜月眼珠一转,思索片刻后,答道:“公子喜静,爱洁,好音律,亦会得一手好丹青。”
这似是而非的回答使得荣阳公主面露愠色,她压下怒气,问道:“明日猎场上,本宫想着寻一张上好的毛皮赠与公子,不知月娘可知公子素来喜好怎样的?”
姜月摇了摇头,答道:“这个月娘却是不知的,不过公子素来喜白,白色的皮毛当是不会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