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软软地别开脸去,讷讷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赢世安失笑出声,“不明白?那再来一次想是就明白了!”
姜月抓紧被角,慌忙道:“够了,够了!”
“从今往后,可还要疑我?”
“不了,不了!”
赢世安终是满意地笑了笑笑,而后他直起身来,扛起姜月就去了后头的浴房,于浴汤中,亲自替姜月沐浴更衣,却不曾想这期间又屡次失了分寸,于是两人又胡闹了几场,这才风停雨歇。
直到后来,两人清清爽爽地回到房内,姜月再也不敢提离去之事,也闭口不谈他隐疾相关,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别的。
“你怀疑今日那柳三有问题?”
“柳家是白家的姻亲,而白家却是芈雪的外祖家。柳家如今虽没落了,却因故去的柳尚书还存有几分薄面,柳三才得以出现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只是不想,柳尚书一世英名,竟被几个子孙败坏了!”
“还有谁?”
“柳英,柳东。”
“柳英?”
“是,柳英是柳三的二姐,他们还有一个兄长,叫柳东,在我舅父帐下做事。”
姜月对柳东不关心,只道:“今日柳三为难于我,可是因柳英之死怨上了我?”
赢世安沉吟了片刻,缓缓道:“也不全是。”
“哦?那还能是什么原因?”
赢世安歪过头来,看着姜月,沉声道:“还记的两年前,在你回南诏的路上,遇刺的事吗?”
姜月点点头。
“那领头的刺客就是柳东,是柳英和柳三的兄长,他当是知晓了柳英的死因,又看你被弃了,这才在你必经之路伏杀你,结果却被你侥幸逃了。”在姜月狐疑的眼光中,赢世安徐徐又道:“你运气好躲过了一劫,他就没那么走运了,被我事后查了出来,交给舅父按军法处置了。”
姜月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两年前要杀我的人是柳英的兄长?而他已经死了?!今日柳三之所以处处针对我,完全是因为我先后害死了她的二姐和大兄?”
赢世安点了点头。
姜月长长地呼了口气,心中很不是滋味,明明两次她都是受害的一方,可如今却莫名地同情起柳家兄妹,他们只不过是中了芈雪的连环计,这才相继陨了命,真论起来,还都是可怜人。
连环计?
姜月腾地惊坐起,“世安,柳三,柳三可能会有事!”
果不其然,次日的夜晚,原柳尚书留下的一座三进的宅子内,皎月如洗,凉亭里,柳三同芈雪一边饮着茶,一边言语不善地交谈着。
“雪表姐,昨日我已都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你害死了我大兄和二姐还不够,这是还想害死我?”
芈雪低下头来,勾唇一笑,替柳三满上一杯绿茶,温和道:“三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东表兄同英表妹可都是被那女人害死的,你怎么能怨到我头上?”
柳三瞟了一眼那冒着热气的茶杯,并未直接饮下,而是一面摩挲着杯沿,一面嘴角轻翘道:“表姐,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当初你唆使我二姐去杀长公主,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不单许了她金子,还许了她我们大兄在军中的职位,更是说尽长公主的坏话,这才让她下了杀手,以至于才有了后来的惨死。至于我大兄,若不是你的挑唆,他又怎会好端端地去刺杀长公主?至于我,你这般三番四次唆使我去对付长公主,可不就是想让我撞枪口去送死?”
顿了顿,她将茶杯举到空中,而后缓缓地张开手掌,“砰”地一声,茶杯应声碎,与此同时,茶水落地后汩汩地冒着白泡。
毒!剧0毒!
柳三颤抖着望着那森然可怖的白泡,细长的眼眸似是喷着火龙,死死地瞪向芈雪,怒斥道:“芈雪,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害死了大兄和二姐还不够,如今连我也不要放过?我们柳家好歹也是你外祖的姻亲家族,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以至于你要赶尽杀绝?”
芈雪先是愣了一瞬,似是有些不解,而后她仰头大笑三声,扬声道:“问得好!我且日行一善,告诉你真相罢,免得你死的不明不白。”
她转过头去,左右端详了柳三片刻:讥嘲道:“你和你娘那贱人还真是长得一模一样!”顿了顿,她唇角轻翘又道:“若不是你娘那贱人,到处嚼舌根,说我娘少时同你爹有了苟且,还传到了我爹耳里,以至于我爹信了传言冷落我娘。我娘她何至于为了自证清白,悬梁自尽?!”
☆、控诉
柳三哑着嗓子笑了笑,低声道:“这不可能!我娘同表姑母情分不浅,那样恶毒的话,绝不会是我娘传出去的。更别提,就表姑母临去那会子,我娘还说要领我去拜见她,这还未成行,表姑母便去了,因此我娘还伤心了好一阵子。便是后来,表姑母走了好些年,我娘还时常念叨着她。”
说罢,柳三更是笑得癫狂,她的兄长,她的二姐,竟然因为这样可笑的因由没了命。笑着笑着,她的脸色忽然一戾,陡然地步到芈雪身前,大力揪起芈雪的衣襟,将她带了一个踉跄,一面拉扯着芈雪往后退,一面嘶吼道:“芈雪,你个疯子,你便是不信我娘,也不信表姑母吗?一个当娘的人,便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也不可能抛下三个没有长成的幼子啊,这般简单的道理,聪慧如芈大小姐,竟是不知?!”
芈雪愣了愣,幼时的她也想不明白,为何母亲会弃他们于不顾,选择懦弱地自杀。如今再看确实疑点重重,怪只怪当时流言蜚语太盛,母亲又在那样的档口自缢而亡,便容不得她多想。而今想想,她母亲自来坚韧惯了,便是她父亲领兵在外,她一个人照样里里外外操持得漂漂亮亮,这样强悍的人,该不会这般怯懦才对。
想到此处,芈雪身子一软,也顾不得仪容姿态了,竟是捂着耳朵,摇晃着脑袋,徐徐蹲了下去,喃喃道:“我没有弄错,我没有,我没有......”
柳三悲怆地笑了笑,“怎么?事到如今才觉不妥?后怕了?可我的兄长和二姐,他们却是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为了这子虚乌有的流言,你害死了他们,芈雪,你害死了他们!”
她笑着笑着便哭了起来,哭了好一会,她揉了揉晕红的眼眶,阴狠地看着地上的芈雪,忽然,她双手提了提裙摆,竟是提脚向芈雪踹了过去,一下又一下,力道越来越大。而这整个过程,芈雪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木然地自言自语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杀错人。”
就在此时,院门外传来一个清润的声音,“柳姑娘,柳家只剩你一个了,切莫因动用私刑将自己折了进去,芈雪涉嫌多宗命案,还是交由廷尉府督办才好。”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芈雪这才回过神来,她直起身来,捂着胸口自嘲地笑笑,而后对着墙外大喊道:“世安,你也恨我,对不对?”
无人应答,周遭死一样的寂静,连风儿吹过的呼呼声也显得格外的响亮。
被无视的滋味并不好受,芈雪又扯着嗓子喊道:“你可知我为何处处针对她?因为我不甘心!为何我损尽心力也得不到的东西,她勾勾手指就有了?为何我等了这样久,付出这样多,到头来却什么都不是?为何?!!”
沉默,无尽的沉默,芈雪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柳三咯吱作响的关节活动声。
忽然,芈雪仰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她冲院门外大吼道:“赢世安,我芈家上上下下辅佐你们母子几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是联合外人来设计我,如今还要送我去廷尉府,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还是说,你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们了,因此这才过河拆桥?”
回答她的仍然是无边的沉静,芈雪也不再追问,只笑得癫狂,直笑了好一会,那个熟悉的声音才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
却是赢世安,破门而入,玉树临风般翩然地行到了凉亭之下,她望着亭中狼狈不堪的芈雪,缓缓地合上了眼眸,徐徐道:“芈雪,我记得两年前,在温泉山庄之时,我曾劝诫过你,让你从今往后都不要再动她,否则我权当没你这个表姐了。这话,你自是没放在心上,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的许多事,可在我这里却是算数的。今时今日,不过是你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