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旅行由于没有提前准备,无聊得很,但是不得不说,出来散散心确实让他心情放松了不少。
景盛走着走着,忽然停住了脚步。
前面的路边,蹲着个瘦小的身躯。
是个男孩,手臂紧紧抱着膝盖,脸也埋在手臂中,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眼眶微红。
其实哭鼻子的男生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景盛关注的点是,这小男孩的眼神太过空洞。
大脑还没想好,腿已经先迈了出去。
“小朋友,怎么了?”男孩回过神抬头,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向了景盛,刹那间,景盛觉得心脏被击中了。
原因无他,这男孩长得太好看了。
瘦削的脸庞也遮盖不住他五官的优越,尤其是那双眼睛,无辜且纯真。
他眨了眨眼,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
鼻子冻得通红,身上只穿着一件薄毛衣,没有外套。
景盛本想把羽绒服脱下来给他披上,却怕吓到他,便只尽力扯出了他认为最和蔼的笑容:“需要帮助吗?”像是辨别出了眼前人的善意,男孩死水一般的眼里,闪烁了一丝光芒,可能是怕景盛反悔,小男孩壮着胆子拉住了自己的手:“能不能,占用您十分钟时间,请您参观一下我的画展,不用花钱的!”男孩说得太快,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渴望的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景盛笑了笑:“不用急的,我答应你。”
这时景盛才发现,小男孩蹲的地方,是一间美术馆的门口,景盛跟着他进了馆内,印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的星空。
景盛见过许多星空,有点点碎星点缀在黑夜中的,也有繁星铺满湛蓝的夜空,却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大笔墨的灰暗,小巧的星星散落掩盖在其中,黯淡无光。
最妙的是,它并非整幅画面都是模糊的,左上角有一小片缝隙,透过沉沉尘雾,露出了星空美丽的一角,在整体的衬托下,那片孔雀蓝的星空牢牢抓住了人的眼球,让人有一种冲动,想冲上去,从那片缺口开始,撕掉这一片灰,把底下发着光的星星露出来。
景盛叹着气伸手,怕弄脏,隔空摸了摸右下角一个模糊的影子:“是流星?一颗,还是两颗?”“是一颗,也或许,明天就是两颗了……有何区别吗?在这片炫丽星空中,谁会去在意一两颗流星呢。”
景盛瞥了瞥小孩因低头露出的发旋。
没说什么,只走向了场馆的开头,一幅幅仔细地看了过去。
不得不说,太压抑了,展厅不大,可是景盛连看二十几幅,心都沉了下去,这种作品展,难怪没有人看,读不懂的,不喜欢它们的暗沉;读懂的,受不了这种压抑。
这种心情直到最后一幅,才有了改变。
“这是……!!”景盛指着那幅名为《破晓》的画,手指激动得有些颤抖。
小孩愣了一下,又垂下了身,手指紧紧捏住裤缝:“是,是凑数的,因为馆主答应让我放四十幅作品,我,缺了一幅,空着也是空着,就……”这幅画,画的是黎明,是太阳升起的时候。
阳光照过大地,所有黑暗肮脏的、见不得光的一切,都清晰地暴露在了眼前。
这幅画暴露出非常强的绝望,同时却又包含着希望。
这幅画景盛很熟悉,在最难熬的时期,就是偶然看到的杂志上的这幅画救了自己。
在困境中挣扎,是景盛跟这名画家的共通点,而画里透露的向上与积极极大地鼓舞了景盛,是这幅画带着景盛走出了死胡头,终于让他放弃牛角尖,尝试着去接受一切,去适应一切,改变现状。
那页杂志,景盛至今还收藏在保险柜中,景盛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小画家的名字叫……“喻嘉惟。”
男孩惊诧地抬头,只见这个穿着显贵的男人,笑着伸出了手:“我叫景盛,我想雇佣你当我的家庭画师,我愿意资助你学习,或者你想开画廊?什么都可以,你愿意跟我走吗?”男孩的身子抖得越来越严重,他终于忍不住了,一连串的泪珠溢出眼眶。
他颤抖着伸出了手,冰凉的手掌就被温热的大手牢牢握住了。
喻嘉惟知道,景盛读懂了他,看懂了这个画展。
他在求救。
第10章 老婆
景盛通过汪平,找到了段亭的联系方式。
【段亭?我想约你聊聊。
】【景盛?】【是。
】【好,时间地点?】按时出现在约好的地方,段亭一眼就找到了神情严肃的景盛。
“哟,景小少爷,怎么突然想到要约我了。”
段亭一屁股坐在景盛对面,没忍住问道。
景盛听着这冷嘲热讽,回了一句:“你是不是还想挨揍?”“嗯?我听你这语气不对啊,阿盛,你想起来了?”景盛摇摇头。
段亭了然地笑了笑:“你在装阿盛。”
景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忽然跳脚:“我本来就是他!”“行行行,你是你是,那么请问少爷,找我啥事?”“喻嘉惟说,你是我最好的哥儿们,我为我上次说的话以及打你的那一巴掌,跟你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就这么说说就算道歉?怎么着也得有点其他表示吧,比如送辆超跑?或者你家地窖的好酒给我送几瓶?”景盛瞪大眼睛:“我操,你怎么这么事?”“露原形了吧弟弟。”
段亭哈哈大笑,“要学呢,得抓到精髓,光板着脸是不够的,阿盛最会的就是面不改色地嘲讽,语气不能大起大落。
刚刚要是阿盛呢,只会面无表情地喝口咖啡,说‘可以,你哪天要过来,我提前去超市九十九块买三瓶备着。’”
“…………”“弟弟,不说话没用的,道歉我接受了,不过说真的,我还以为以你现在这个臭脾气,就算明白误会了,应该也不会来找我吧。
这么快能来低头,是嘉惟哄你了?”景盛耳朵根慢慢染上一丝红色:“你不要胡说,谁要人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段亭神奇地看着景盛:“你还会害羞啊,被老婆哄有什么好害羞的嘛,是不是心动了?没啥好害羞的,嘉惟这么好看,迷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不丢人。”
景盛表情跟吃了屎一样难看:“能不能别左一句老婆右一句老婆的,恶不恶心啊?”段亭沉默了三秒,拿起手机打开摄像机:“来弟弟,对着镜头再来一遍,什么恶心?”“再说五百遍都可以,同性恋恶心!”景盛挥挥手挡住摄像头,“好了拍什么拍,我有事要问你,我不清楚公司现状,喻嘉惟在景氏是不是很难办?哦还有,好好说话,你要是再提什么老婆来恶心人,我就走了。”
“噢~原来还是为了嘉惟啊。”
段亭颇有深意地看了看景盛,“这才对嘛,人家为你景家费心费力的,做人总归还是得有点良心。”
“喻先生,景总到底是什么打算?”“喻先生,要是您不能给我们一个答复,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再相信您了。”
“喻先生……”会议室内,一众股东纷纷逼问,景盛多日来的不管不问,以及喻嘉惟的处理手段皆令他们存疑,若是景氏继续由喻嘉惟代理管下去,只怕景氏迟早要走下坡路,几年来景盛雷厉风行的作风带来的威望似乎早已不复存在。
喻嘉惟后背上出了一层薄薄的虚汗,汪平也很是无奈,任两人怎么解释,众人都不是很愿意善罢甘休的样子。
其实现在公司面上并没有出明显的问题,股东们却纷纷找上门来算账,并不寻常,要说背后没有人挑拨煽动,喻嘉惟是不相信的。
他轻轻扫了一眼角落里好整以暇看戏的刘微,对方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喻嘉惟暗暗叹了口气,刘微是公司的大股东,当年景天明出事后,董事会里就是他带头鼓动反水,搞得景氏一团糟的,如今景盛的事搞得有点大,刘微想查出点什么并不困难,又让他抓到了破绽。
正在喻嘉惟焦头烂额,快要应付不过来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身着笔挺西装的景盛踱步走向喻嘉惟。
景盛这段时间养病,消瘦了一点点,肤色也白了一些,板起脸来威严却半分不减。
对于他的出现,喻嘉惟多少有些诧异,但他很快明白过来景盛是想帮自己,或者说,想帮景氏,外患还没出现,总不能先让内忧打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