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与将军解战袍+番外(78)

只是让明察知道,负累再多,其实不必一个人扛。

不多时,明察便如约而来。

“将军。”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一看情绪就不好,可并不是哀伤或者什么,倒更像是无措。

以及……某种释然。

茶水由轻烟袅袅放到冰凉,水色仍是清透,香气渐渐萦绕不闻。

却一直都没有人动。

明察走后,卞有离看着眼前两杯清茶,愣了很久。

直到阮羲站在他面前,担心地叫了不知道几遍,他才缓慢抬头,眼中还是没有散去的愕然。

“这是怎么了?”阮羲担心道。

卞有离拉他坐下,缓了缓,道:“刚才明察来过。”

“明察?”阮羲道,“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不是……”卞有离扶着头,理了理混乱的思路,然后道,“太傅或江延过几日应该也会跟你说,我先同你讲一遍也可。”

还跟江延有关系?

阮羲直觉故事很长,便叫元禾换了两杯热茶端上来,打算聆听。

然而卞有离只说完第一句,阮羲就惊呆了。

“明察他,是江延的亲弟弟。”

纵然阮羲已经做好了准备,也还是没防备住这事儿的信息量之大,不能不对此表示出情真意切的瞠目结舌。

“什么?”

卞有离喝了口水,将事情娓娓道来。

当初江潇受奸人所害,满门处死,临走前只来得及把江延匆忙藏起来,这是他们都知道的。

而他尚未安置的身怀六甲的妻子,实在是这位相国鞭长莫及的遗憾。

可这位夫人不愧是能与江潇比肩而立之人,并不像她的外表和名声那般柔婉,也是个了不得的女子。

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生下腹中孩子还托付给一个家奴,把身上的坠子解下给孩子戴着。那时追兵已至,她孤身引开禁军,追随夫君而去。

那家奴带着小少爷飘零许久,等小少爷长到记事,告诉了他这些事情,只是没有跟小少爷透露父母名姓,后来辗转世间,也失散了。

小少爷自然就是明察,他从此流离多年,十几岁时遇到闰六他们,加入其中,勉强算是有个安定。

张瑞义是江潇故友,那次在大殿上第一回 见到明察,便觉得眼熟,似乎与江夫人有几分相似。

江延长得像父亲多些,出事的时候年纪又不大,记不大清母亲面容。

加之明察一个男子,跟江夫人虽相似,到底难以辨认,因此只有张瑞义看出来了。

但他也不好确认,旁敲侧击了一次,没问出究竟,直到昨夜见到那枚坠子。

跟江延身上那半颗空心玉石棋子,正是一对。

“竟有这样巧的事,”阮羲惊叹道,“我此前派了许多人去找江夫人踪迹,毫无所获,没想到……这莫非是天意?”

卞有离笑着摇头:“也许骨肉亲情,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血缘这种玄妙的事情,凡人难以探究。只是明察在这种契机下获悉身份,生命中忽然多了一个兄长,着实是意外之喜。

如此一来,江延更有了留下的动机,兄弟相认,他们二人全然不见拘谨。

阮羲跟卞有离去江府拜访了一次,江延几句把洛风都置之脑后,对这位才相认的弟弟简直不知该怎么关怀。

洛风也不恼,笑吟吟地听着江延吩咐自己给明察干这干那,十分乐在其中。

阮羲看见江延的模样,倒也很理解洛风为什么这么高兴。

因为这么久以来,哪怕是洛风在侧,他也没见过江延有这样显而易见的快乐。

失散多年的亲人,终于在江延冰封多年的骨血里注入了无法拒绝的温情,让他习惯了许久的冷漠也开始消解。

这桩喜事在年前发生,于是过年期间都增加了更多喜庆。无论是太傅府,军中还是江延那边,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多日不见减退。

过完年,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春意悄然无声地漫入天地之间,冰河解冻,寒意消散,碧绿的春|色逐渐蔓延到花园宫苑里,带着欣然的生机,美不胜收。

只是天一转暖,阮羲留卞有离待在王宫的理由也就随着寒冷消失,再没有什么正当的由头了。

卞有离身上药性未除,住在宫里就担心自己哪天失控,因此虽然不怎么心甘情愿,却还是动作利落地搬到了军营中。

不过这样一搬,倒也有好处,某些暗里的人就开始按捺不住了。

比如林相国,果然又来相请。

这回他倒是大大方方了。

第八十四章

林相国派来的马车落落大方地停在军营外头, 车夫小厮无不恭恭敬敬,浑然没有了第一次碰瓷时的无赖,倒显得一团和气。

既然对方态度如此, 卞有离便也就坡下驴, 顺势上了车, 随他们去往林府。

林相国对自己的药大概是无比信任,这回邀来卞有离后, 谈话时也不再半遮半掩, 也不再扯那些冠冕堂皇的道理, 直接就将企图之心表露了七八分。

像是笃定了卞有离一定会上他的贼船。

因在出门之前, 洛风已经细细交待过若这药没解, 中药之人应该有的反应。卞有离将其记在心里后,揣摩着程度跟林忠实演了一场戏, 话里话外就隐隐约约露出妥协的意思。

卞有离可能是天赋异禀, 演戏演得十分成功。林相国丝毫没有怀疑, 全程都愉悦无比,最后笑容可掬地送卞有离出了门, 还不忘再挑拨几句。

“上将军, 您该顶天立地于世间,万不可被无知小人蒙蔽。”

卞有离笑着答应了一句,从林相国府中出去, 婉言谢绝了他车马相送的殷勤,步行踏上回程。

初春时分,花事未盛, 空气里夹杂着一半寒冷一半和暖,风也还是微凛的。

这会儿好像正是饭点,而且路上有风,所以街面不见多少行人。

街边店铺都拉了严严实实的遮风布帘,偶尔探出一个脑袋,看看帘子外面可有主顾,便又缩回去,没几个人愿消受这乍暖还寒的滋味。

卞有离走在琼宁城这条街上,无人同行,后面是他不想去却还是去了的相府,前头是他想回却暂时不能回的目地。

一时竟分外寥落。

好在这碍事的情绪不多时就跟着风跑去了九霄云外,他又走了一会儿,想到林相国这边虎视眈眈的威胁,想到阮羲那边岌岌可危的局势,心里这点毫无用处的凄清自然没有留下的余地。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功夫伤春悲秋。

回去之后,卞有离跟洛风和江延商量着,凭他装模作样的技巧和林忠实对那个药的盲目信任,一步一步,总算慢慢走近了他们这方势力。

林忠实也没闲着,他一边谨慎又大胆地靠近卞有离,一边将卞有离进宫时的风言风语加紧传播,使得宫里宫外许多人看卞有离的眼神都不对了。

一晃就是好几个月过去,春意已深,有时日头灿烂些,几乎有了初夏的模样。

卞有离越来越少的到王宫去,朝中习惯了王上跟将军形影不离的那群人,都嗅到了些不寻常的讯息。

阮羲却什么都没有说,对于卞有离,他是一如既往的悉心关切,有求必应,纵容有加。

可朝中渐渐有了久未出现的声音,这些话在半年前也曾有,只是后来平息了,现在却卷土重来。

他们开始质疑阮羲做法的正确与否,以及卞有离是否别有用心。

空穴来风,愈演愈烈。

对于朝中传言,阮羲似乎无动于衷,仍然我行我素。

诸臣也无可奈何,每当涉及上将军,王上总是如此,他们也都司空见惯了。

即便表面上安然无恙,琼宁城的人也感知到,这个春日,似乎有什么不平常的事情,正蠢蠢欲动,或许难以收拾。

草长莺飞,春花烂漫。

去年的这个时节,卞有离安葬了自己的师父,从此走上一条没有想象过的道路。

这条路上什么都没有,但又什么都不缺。

他跌跌撞撞,摸索前行,趟河越路,好不容易才模模糊糊地触到一点光亮。

那光的尽头,大抵就是这一路的终点。可路间不大好走,还不能让人陪同,他得费些力气才可以通过。

但那束光亮,遥遥地伫立前方,是如此吸引他。

途中纵有明枪暗箭,风霜雨雪,也就都不算什么了。

这日一大清早,卞有离和洛风一起去城西祭拜先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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