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很好,温芝。”
“说好的日后与我姐妹相称,切莫再喊我小姐了。”虽是如此说,但唐虞吩咐的语气一时还是没改过来。
“唐……虞。”温芝颤颤的喊道。
“你便是喊我虞儿也行。”
唐虞握住温芝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转过头来,温柔的看着她:“我的温芝,一定也会寻到一个,事事以你为先,护你周全的好男儿。”
温芝去外头给唐虞娶红盖头,贺瑛挑过里间的帘子走进来。
唐虞瞧见镜中人,倏地一愣,起身便要行礼,被贺瑛一把按住坐了下来。
“公主。”
“你名唤唐虞,是么?”
“是的。”唐虞点点头。无论贺瑛是喜欢顾觐还是如何,身份尊卑唐虞都应遵循。
贺瑛亲自为唐虞戴上凤冠,还帮她描了花钿,神情仔细认真,倒是唐虞不知贺瑛此举为何意,有些局促不安。
花钿尚描着,贺瑛握着笔的手稳稳当当。她盯着唐虞的额头,忽然出声道:“当真是美人坯子。”
唐虞讪讪答道:“公主谬赞。”
贺瑛蹙起眉,语气认真强硬的道:“并非谬赞,本宫是陈述事实。”
唐虞被这话惊诧的找不着北。这贺瑛当真是与众不同,直来直往,不掺杂任何虚假。
“你配他,很好。”
一瞬间唐虞便知道贺瑛指的是谁,挺直了腰背,语气不自觉的夹杂了些傲气,道:“是。”
贺瑛仔细的画完,轻轻捧着她的脸,目光在她脸上流转,细细端详一番,兀自点头:“很好。”
“我的上妆手法在南川贵女中算是一流,今日我为你上妆,你风光嫁他。希望你能做顾家的好妻子,好好待他,他很爱你。”
唐虞有些茫然,私以为贺瑛或是来宣战的,竟没想到她是来真心祝福他们的。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多谢公主。”
吉时到,温芝刚好错开贺瑛踏进房中,为她披好了红盖头,戴上如意锁,扶着她出门去。
门口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许多百姓都围着公主府看热闹,还以为是公主贺瑛要出嫁了。
直到贺瑛与新娘子一同出来,谣言又不攻自破,最后大家得知是贺瑛的贴身侍女出嫁,纷纷赞叹贺瑛是个仁善的主,侍女出嫁亲自送亲。
只有贺瑛自己知道,她是来送顾觐的。
唐虞搀着温芝的手,上了喜轿,坐稳后,迎亲队伍便出发前往顾宅。
贺重乔装成小厮混在队伍里,本是要抬轿的,试过之后却嫌累,换了别人顶上,此刻与温芝一左一右的跟在轿子旁。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唐虞说道:“你差点成了我嫂子,最终还是成为了我的弟妹。”
唐虞差点笑出声,握拳敲了敲窗棂回应他。
贺重把那当成了警告,轻咳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一路上热热闹闹,南川民俗开房,沿路的百姓都在祝福。顾觐骑着马在队伍前头,听着那些祝福声悦耳极了,吩咐随行的下人,祝福一句给一两银子。
散财收获幸福。
到了顾宅,两人拜过了天地。顾觐抱着唐虞入了洞房,耳鬓厮磨了好一阵,才理好衣衫到外边去接待宾客。
虽说宾客三三两两,大多是自己平日隐在身边保护大家的手下,还有长泽千里迢迢赶来参席,但还是要尊重流程。
来日方长,今夜更长,有的是时间。
第六十五章
这场算不上盛大却格外引人注目的婚礼,毫无疑问被贺珹的眼线注意到。尤其是有几位盯梢的,一眼辨认出随轿的小厮是贺重乔装假扮的,纷纷将这个消息呈给了贺珹。
贺珹自然不会傻到相信贺重没有躲在贺瑛府上,只是在等候一个时机。他坚信贺重不会一直藏着尾巴,这回他会装扮成小厮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贺珹从中嗅出了几分蓄谋已久的味道。
眼下贺珹得知了贺重的下落在城南的顾宅,却不着急出手。贺重忽然间暴露踪迹,指不定是挖了什么陷阱等着他钻。
贺重的死并非首要目的,最重要的事,便是他放了大半心思在东临,将要收获的果实。
*
临走之前,顾觐十分没有规矩的抱着她啃了好几口,红盖头早就歪掉了,露出了大半张脸。但流程还是需要的。此时她整理好了仪容,扶正了凤冠,披好盖头,在床榻边正襟危坐。
整间卧房亮堂堂的,四周高高低低燃了不少红烛。窗户未阖上,丝丝晚风送入屋内,带起红烛的火苗舞动着,再拂起紫檀架子床上系挂的红纱帐,若有若无的飘到唐虞手背,有些痒痒的。
秋风止,大门倏地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步履不太稳当的人。
只听得那毫无规律的脚步声,唐虞亦能认出来那是顾觐。
空中隐隐约约飘来一丝酒气。
顾觐端着托盘,里边摆着一壶酒,两只矮脚杯子,一根喜秤。他虚浮的走来,走到床榻前却顿住,将托盘摆到一边的圆桌上。他回头望着新娘子,唐虞盖着红盖头,两人互相看不清对方的脸色。
好似是瞧见唐虞有些颤,红盖头极小幅度的摇摆着,顾觐歪歪扭扭的去阖上了窗子。
回到床榻边,顾觐一言不发,蹲下身子慢条斯理的给唐虞褪去了鞋袜。他摸摸唐虞的脚,有些冰,干脆就抱在怀里暖着。
“顾觐,你做什么呢?”
顾觐抬眼,迷茫的望着唐虞的红盖头,小小的打了一个酒嗝,道:“你是谁?”
唐虞一愣,这是喝醉了么?
“你是我的新娘子么?”
“是啊,你怎么还不挑盖头?”
顾觐皱眉,伸手要去撩盖头,嘴里还在嘀咕:“你是唐虞吗?我喜欢的是唐虞,你不是唐虞的话我不能娶你……”
唐虞连忙止住他的手,好声好气道:“顾觐,我是唐虞呀。要拿喜秤来挑盖头,好吗?”
“什么是喜秤?”顾觐还抱着她的双脚。
唐虞眼皮一跳,蓦地火气从天灵盖而来。但无法,喝醉的人得顺着,她忍了又忍,“喜秤放在酒杯旁边,细细的,长长的,拿过来好不好?”
顾觐好像有些嫌弃唐虞要求颇多,他怕她冷还在给她暖脚呢,面上逐渐浮上不耐烦的神情,不过唐虞在盖头下的眼睛瞧不见。他松了手,找到那根细细长长的喜秤,疑惑的翻来覆去,似乎在考虑怎么使用。
“快点呢。”
本就不耐烦,还要被人催。顾觐眼一沉,嘴一瘪,脱下鞋袜直接踏上床,不由分说的抱住唐虞一起和衣躺下。
“我困了。”
说完,就抱着唐虞沉沉睡去。
“顾觐?”
“顾觐??”
翌日清晨,顾觐从宿醉的头疼欲裂中醒来,睁开眼发现视线一片模糊,红彤彤的看不清东西。
他伸手一捞,发现是张红盖头。昨夜醉酒后的记忆猛然像一股急流一般涌入脑内。
昨日太高兴了,在贺重的撺掇下,他一人一口气喝了三坛酒。
回来后,他没有挑盖头,没有喝合卺酒,没有洞房!
身边也没有新娘子。
顾觐噌一下坐了起来,眯着眼环顾一周,屋内整洁无异样,红烛都被撤下了,只余下一张喜字孤零零的贴在门上。
他望向床里边,一张锦被叠好了放在一旁,属于唐虞的那一半整洁干净,而自己盖着一张锦被,锦被下的喜袍乱糟糟的。
顾觐立马翻身下床,发现唐虞的鞋袜都不在,屋内的一切好似昭示着主人的离开。
他顾不上穿鞋便飞奔向门口,还未推开门,却听到身后传来门被拉开嘎吱嘎吱的声音,是里间的门。
唐虞穿着干净的寝衣,用棉布揉着湿漉漉的长发,脖颈上还有未干的水珠滑落。
看到顾觐打着赤脚站在门口,唐虞颇为惊讶,问道:“你怎么不穿鞋?”
见唐虞仍站在他面前,触手便可及时,顾觐下意识松了口气,随后大步走过来,不发一语将唐虞揽入怀中。
“怎的了?”唐虞的长发披在胸前,打湿了顾觐的喜袍。
随后顾觐身上留存的酒气飘来,唐虞皱了皱眉,伸手去推他。
“一股酒气,快去洗洗。”
顾觐挠挠头,飞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留下一句等我,便一头钻入了里间。
唐虞备了好些热水在里边,只用了一半,剩下的够顾觐洗的了,便不搭理他,擦好头发坐在圆桌边喝茶。她抿一口茶,指尖便在桌上轻叩一下,似是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