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光的手心忽然一凉,抬起头就看到学委在对自己说:“不是吧,看来你爸妈近些年来的战斗力有所下降啊!”
何光摇了摇头:“不,是因为他们在我八岁那年就死了。”
气氛忽然陷入了冰点,哪怕是秋南山和百里都想不到一句能够打破僵局的话,他们距离生活的痛苦太远,以至于无法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陈旧的坏消息。
生活把他们放在蜜罐里,以至于他们天生就以为生活是甜的,离别和痛苦距离他们十万八千里,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无法真切的感受到,何光是他他们完全不一样的人。
而其中的百里用自己那双满是心疼的眼睛,将何光的身影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百里的心里涌起了一种复杂的情绪,介乎于可怜和感兴趣之间,这种复杂的情绪牵引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让他一个脸盲的人无论分开多久都能迅速的认出何光。
……
第9章
运动会何光也有报名,是50米和100米,但100米的初赛和50米的决赛撞了,何光索性放弃了50米的决赛,去了操场的另一边参加100的初赛,百里拿着何光的保温杯,现在也跑着跟了过来,“50米都到决赛了干嘛放弃啊!”
何光指了指那个穿着一身玫红色衣服在草坪上压腿的男生,“我想拿第一,但他跑的比我快。”
“他可是体育特长生。”
“那我还是个大长腿!”
百里啧了两声,眼睛上下打量着何光,何光身上是一整套的校服,衣服拉链都扣在最顶端,裹得整个人严严实实的,就露出来了一个脑袋,至于什么大长腿,也完全看不出来:“是吗?我不信。”
何光从百里的手机接过了自己的保温杯,“不瞒你说我也不信,好了,我要先过去签到了。”
何光走的快,百里慢跑了几步才跟上。
百里抢过了何光手里的保温杯塞到口袋里,然后又捏着何光的肩膀,“校服挺兜风的,要不你脱了吧,我给你拿着。”
何光立刻摇头,“不用,我紫外线过敏。”
何光和很多人说过自己紫外线过敏,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信了,而且紫外线过敏真的有很多好处,可以免除军训,可以不用参加体育课,可以不用上操不用跑步,也可以不用露出自己猩红点点满是伤痕的胳膊。
何光只有待在家里的阳台上晒太阳的时候,才会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这辈子虽然不尽人意,但好在没病没灾,唯一的一个紫外线过敏还是何定国觉得他应该得的,而一张医院证明也让这个病变得真实存在在了何光的身上。
何光没病,他只是抹不掉沾染在身上的痕迹。
100米也有初赛半决赛和决赛三个赛段,前两个赛程何光赢得很简单,此刻何光就站在100米决赛的起点上,他蹲下去等着预备枪响然后冲出去。
100米和50米一样都有体育特长生的身影,他们穿着亮眼的短袖短裤和跑鞋,他们露出来的肌肉强壮结实,他们跑起来的时候像觅食的豹子,终点那条红色的线就是他们所追逐的食物,他们有信心也有那个实力对那条线志在必得。
何光咬着牙努力的向前跑着,风像刀子一样从他的发尾吹过,而他梗着脖子将全身所有的力量都注入到双腿上,何光看到自己的前面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他们几乎是同时冲过终点,校级的运动会没有办法追究于一厘米或是一秒的差距,最后给了一个双冠军。
也许是何光快乐,也许是何光慢了,但已经无从取证了,何光接受双冠军这个结果。
何光在终点的时候加了速,这让他在撞线之后没有办法立刻停下来,何光从终点看热闹的人群中冲了出去,最后膝盖着地才停下来。
何光在某些时候总是固执的想要一个最好的结果,有些事情他可以不做,但只有做了就要做到最好,哪怕拼尽全力,哪怕伤痕累累,他把偶尔的固执当做自己现在生活的一种补偿,可到底是补偿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现在,两个膝盖都被磕破了,伤口不大,只是血流不止,校医院的护士消毒之后简单包扎了一下,就把人留在了病床上。
也不是什么大事,断胳膊短腿都过来来,此刻膝盖上这一点点膝盖上的小伤却有些兴师动众了,辅导员班里的同学还有百里秋南山益由那群人,围了整整一个病房,好像里面的人要驾鹤西去正在回光返照一样。
何光的校裤被高高的拉到膝盖的上面,膝盖上是厚厚的一圈绷带,露出来的小腿又细又长,覆盖着一层细细的绒毛,腿很白,显得伤口更加的惨烈,好在伤口已经被包住了。
小伤,何光觉得这真的只是小伤。
忽然成为这么多双眼睛里的中心,何光有些不太习惯,周围人的眼睛都在何光的身上,何光的眼睛却不知道要落在哪里,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有紧张有好事,到只有百里一个人还挺开心的。
班主任问着还有哪儿疼,头疼不疼脚疼不疼胳膊疼不疼腿疼不疼需不需要别人送你回去要不要打电话告诉家里人,何光笑着说没事没事不疼不疼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班主任走了,同学们看了看也走了,益由还有一个长跑项目,秋南山也陪着走了,最后只有百里留了下来。
百里一屁股坐在了何光的床边,还是在笑,“光哥厉害啊,还真拿了第一。”
何光也是笑,他早就习惯了身体的疼痛,此刻何光把目光放在了放在床边上的那个金色的奖牌上,可能只有何光能够明白,当他真的跑过那条终点线的时候是多么的开心,像是夜空里的一个烟花,他的世界短暂的亮了,而他看到那个烟花的时候,身边有个人陪着他一起笑了。
何光从来没有觉得百里长得是如此的顺眼,以至于让何光感觉到百里是懂自己的。
何光把校服的裤脚撑开,慢慢的把裤子从裤腿上拉了下去,然后站了起来,把金色的奖牌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百里正在病房里好奇的看看这里碰碰那里,看到何光站起来立刻走了过来,何光问他,“你不去给益由加油吗?”
“益由有秋南山学委他们,我留下来照顾你这个伤员就可以了。”说完百里还像模像样的扶着何光的胳膊,一副搀老奶奶过马路的姿势。
何光只是擦伤了膝盖,但走路是完全没有问题,所以何光嫌弃的拍掉了百里的手,“就是擦破点皮,你这个样子我还以为我截肢了,你去给益由加油吧,我要先回家了。”
百里看着何光那个破破烂烂的校服膝盖,十分的怀疑,“你怎么回家,骑自行车吗?”
“不,我推自行车。”何光走了出去,百里捞起放在桌子上的保温杯也跟了上去。
百里:“那你要推多长时间。”
何光:“几秒钟,推到路口,然后打车。”
何光走的不快,因为膝盖被纱布缠绕的原因,何光没办法自如的屈膝,两条腿像筷子一样在地上画着半圆,百里跑到何光前面,转身倒退着走,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何光,百里的眼睛里有220V12W的电灯泡,不亮但足以让百里的眼睛成为空荡荡楼道里最引人注目的风景,“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百里说话的时候何光也说了一句“你还长得挺好看的。”不过偶这句话百里没听到,问的时候何光只是说,“我说不用了,我家太远。”
有些话何光说出来才觉得不合适,还好没听到,否则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有多远。”
“其实也不远,骑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百里:“……”
第10章
百里还是跟着何光去了,出租车从宽敞的大马路到磕磕碰碰的小路,从双行道到巷子里的人工路,最后终于是把人送到了林场里的何家,百里下车之后仰天长叹了一句:“远,真TM远,光哥,你平时都怎么去上学的。”
“骑自行车!”司机下车帮着何光把自行车从后备箱里拿了出来,何光推着自行车道了一声谢,然后就对百里说,“我到了,你也回去吧,这里平时一没车二没人,这辆出租车可是你唯一回去的交通方式,你抓紧机会啊!”
司机也在那边问,“坐不坐,不坐我就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