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琪这才意识到年很快就要过完,等到年后学校开了学,怕是就没有什么理由再住到季云扬家里。她眼睛没好,耳朵也时常不灵,眼下还仿佛陷在什么不知名的危险里,怎么想怎么不让人放心。
“噢,没事,我们过了正月十五才开学,我都不知道学姐要过生日了,需要做什么尽管告诉我。”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这些人都被公司和家里拴着,总也不得闲,在你开学前云扬的事情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过了年季云扬马上就要二十九岁了,离三十而立也就剩了一年光景,却偏偏登高跌重,成了最落魄的一年。
她往年生日也没有大办过,小时候继母薛敏没有替她操持的兴趣,再大些忙于工作,往往是单位同事至交好友将蛋糕摆到面前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
今年被几个人早早告知要替她张罗,季云扬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这些年来过得最像样的一个生日。
冯瑛和牛璨她们来的早,寿星这才被闹的起了床。她自从事故后过得安逸,身体又受了伤,渐渐染上了赖床的小性子。
这会儿她捧着一张没睡醒的脸,懒洋洋的坐在餐桌旁等着吃饭,听着牛璨她们在厨房闹腾的厉害。
“瑛姐,你又欺负我,天琪,你也学坏了……”牛璨自告奋勇的要烤什么网上很火的饼干,结果她玩面玩的高兴,冯瑛玩她玩的也很愉悦,这会儿两个人脸上身上沾满了面粉,又狼狈又搞笑。
“你们小心别把厨房拆了。”沈天琪看季云扬在在餐桌上坐的无聊,笑吟吟的走了过去,“指望她们做饭一时半会儿可能吃不上,要先拆礼物吗,大小姐?”
最后三个字在舌尖上滚了半圈,平时除了季家的自己人,没人这么叫季云扬,别人喊起来恭恭敬敬,沈天琪叫着却带了点软软的撒娇味道。季云扬今天心情出奇的好,由着这几个家伙胡闹。
她矜持的点点头,“准了,呈上来吧。”
牛璨送了绝版腕表,冯瑛送了古董名画,还有几份不知道谁送来的,季云扬拆都没拆。她饶有兴趣的将沈天琪叫到跟前,“你呢,天琪,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打算送。”
别人的礼物总也逃不过贵重二字,贵重到一定份上,就难以看清藏了多少心意,沈天琪没钱去捣鼓那份贵重,能送的就只剩下心意了。
她用心筹谋了两日,又捡起了小时候在村里调皮捣蛋的手艺,那时候村里的孩子流行把桃核磨的光亮,拿刻刀雕成十二生肖的样子,用红绳子穿了,带在手腕上,说是能够驱邪避凶。
她先拿其他木料练手,又托冯瑛买了小小的一块黑檀木,每天晚上在卧室里赶工,总算在季云扬生日前赶出来一个小小的兔子吊坠,虽然刀工实在粗糙了些,勉强也算得上有些野趣。
如今对比别人的礼物,越发觉得自己的东西拿不出手。“学姐,东西是我自己做的,你要是觉得不好,等我没在你面前,不,等我搬出你家再扔行不行啊。”
季云扬将吊坠在手里摩挲片刻,“不行。”“啊?”“不扔,我的生日礼物,我干嘛要扔。”
看起来居然还挺喜欢。
下午冯瑛订的蛋糕送上了门,小小的一个,虽然季云扬看不见,但冯瑛还是让人用糖浆写上了“平安喜乐”几个大字。点上蜡烛,季云扬便被逼着许愿,面对着燃烧的蜡烛,季云扬居然觉得没什么愿望想让谁帮忙实现。
许给谁呢?渺渺不知处主宰万物的神灵,真的能听到芸芸众生这些小小的愿望吗?
她最终还是随了众人的意,那就希望所有爱我与我爱之人,都能安心顺意。这个愿望贪心了些,如果实现不了,那季云扬也大可尽自己所能帮助她们实现。
蛋糕在一片吵吵闹闹中被分食干净,有些吃到了肚子里,有些却不知吃到了谁的脸上。沈天琪一路护着季云扬,反倒成了被糊的最惨的一个。
牛璨喝了点酒,非要给在座的诸位表演歌舞,怎么劝都劝不住。一伙子人吵吵闹闹,季云扬过了个印象十分深刻的生日,虽无色,却充满欢歌笑骂。
没人灌酒,牛璨自己把自己喝了个酩酊大醉,这会儿在客厅里抱着冯瑛的大腿死活不放开。
“瑛姐姐你别不管我,我再也不闯祸了。”
“管管管,你哪次闯祸不是我管的。”
“你还去相亲,你为什么去相亲,你干嘛不管我,呜……”
冯瑛尴尬的看了眼季云扬她们,季云扬装作窝在沙发角和沈天琪说话,自始至终没给半点反应。
冯瑛将牛璨半抱到怀里哄到,“都说了没去成,怎么还记着。”
她找了块干净的毛巾将牛璨脸上的奶油什么擦干净,然后就着公主抱的姿势带她去了客房,今天晚上这俩货都不走。
沈天琪刚想起来客房今天要让给冯瑛她们睡,这个公寓确实有点小,可是和季云扬一起睡又实在有些别扭。
“我睡书房吧,书房不是还有一张软榻嘛,要不睡客厅,我觉得沙发应该也挺舒服的。”
“是啊,你半夜掉到地板上就更舒服了。我的卧室床那么大,我都没别扭,你到底在别扭些什么啊?”过了几秒,季云扬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这会儿都瞎了还能对你做点什么不成?”
其实是我怕自己忍不住做点什么啊!
季云扬给人的感觉其实挺高冷的,就算她对沈天琪一向温和,这个印象也至今没能改变。这会儿夜已经很深了,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闲话,各自洗漱就钻进了被窝。
卧室的床真的很大,别说是躺两个人,就是再躺两个人也没什么问题。季云扬只占了大床的一个很小的部分,依旧是略微蜷缩起来的姿势。
沈天琪偷偷看了眼安静的学姐,没有按灭那盏微弱的床头灯。
灯光照在学姐雪白的肤色上,染了几分暖意。季云扬想了很多,她意识里知道这个人即便瞎了聋了也是极优秀的那一部分人,她有能力、有主见、更有决断,别管是碰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一定会第一时间正确的处理和解决。
但她还是无法忘记初五那天,季云扬一个人站在昏暗的楼梯间时的样子,再强大,那一刻她依旧是孤独和无助的。
这样想着,再看到蜷缩在床边的季云扬,便觉得这张睡颜也模糊脆弱起来,这张床这样大,每夜每夜,一个人都不会孤单吗?
沈天琪不知不觉这么盯着季云扬看了好久,等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眠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无意识的抚摸着季云扬铺在床上的卷发。
她看了看床边的手机,屏幕的亮光一闪而逝,已经过了凌晨三点半,可她还是毫无睡意。
难道是杂念太重,沈天琪在心里不住自我催眠,静心二字偏偏怎么也做不到,她脑中翻来覆去都是季云扬的影子,哪怕自己就躺在这个人的身边。
她似乎意识到可能在自己心里平没有单纯把季云扬当做偶像来看,毕竟偶像需要崇拜,而她现在想到季云扬却隐隐有些心疼。
可事实上,心疼别人也需要资本,季云扬跟自己不一样,不是那种为一日三餐,柴米油盐汲汲营营的俗家客,倒像是会搅弄风云的弄潮儿,自己一个大学尚未毕业、无知浅薄的社会新人,连帮人家分忧的资本都没有。
如此辗转反侧,到了真正睡去,东方竟已露出几分浅白。
第14章 挣扎
第二天几个人都没能早起,尤其是沈天琪,被牛璨叫醒后一副气血两亏的样子,脸上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吓得牛璨赶紧拿出镜子照给她看。
“你这是晚上做了什么坏事?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沈天琪难得的有点心虚,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见了鬼,“没什么,我有点认床,昨天睡得不太好。”
“我说呢,抱歉昨天占了你的床。”
她压低身子,附在沈天琪的耳边,“昨天我喝的有点多,之后我没干什么不合适的事情吧?”
沈天琪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她想到牛璨昨天晚上非要唱歌跳舞的样子,以及最后抱着冯瑛大腿哭的场面,一时分辨不清到底哪个更加不合适。
“唔,还好,就是活泼了点”,她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实情。
“那今天瑛姐看我怎么怪怪的,难道我又闯了什么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