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宪戚尽快恢复常色,若有若无瞥了眼朱见澌,玉面如沐清风,彬彬含礼道:“太后拣的孙儿俱爱,一切凭太后做主。”
便是让他三妻四妾娶进门都不带眨一下眼睛。在场所有人皆听出了这层意思。跨离长福宫的朱宪戚肩膀仿佛被砸压千斤重岩,整个人魂不守舍,待飘步至寂静的石径上时,他心头开始冒涌气火。
也不知自己到底气什么。
“宪戚。”
朱宪戚转身。
朱见澌已步至一丈距离,继续微笑走近:“我方才观你的脸色,你是心有所属了吧?大好时机,何不求与太后。”
朱宪戚哈哈放了两声假笑,道:“何来的事,五哥多虑了,就是女人太杂,一时挑不过来,况且我这人没什么标准,只消生得漂亮就成,难道太后会指个丑姑娘给我么。”
“漂亮吗。”朱见澌喃喃,笑意渐深,“既然如此,趁太后还未下懿旨,我们做笔交易吧,你只须一个点头,我自将大寐最漂亮的女子拱手相让。”
“……”
石径两旁的花丛上,春风拂去叶间的露水,滚落时恰好折射出二人静立的仪容。
——
江走果真是日上三竿下的榻。
刚起来感觉身体轻暖,仿佛浴桶里沐过一般,她嗅了嗅发丝与衣襟,也是香烘烘的,全然寻不到万山秋的余味。
情况不外如此,昨儿半夜她总算耗光了气力,所幸商启怜没被榨干净,见江走软床里即刻睡沉,担心她身子会弄得发热,赶紧备了水抱人去沐浴。
她直扶着太阳穴,只觉满室光线刺眼,还是商启怜好生伺候人一顿,彼此互默半晌,商启怜残酷地点醒她:“你昨晚把我的衣服给撕了。”
江走缩在榻里,活像不记得,实则她正是不记得了。凭据此刻下不了床,脚一沾地就酥了腰,百般站不直的表现,她就知道昨夜的情状有多凶猛。
江走咽了咽唾沫,露出知错的小眼神,商启怜浅浅挂笑,笑意却揉以冷色。
他正准备教训,视线凝在江走锁骨的吻痕,稍微下去一节,是那不堪入目的胡乱与风艳,商启怜愣了愣,既而撑额。江走以为他心情不爽,害怕道:“抱歉启怜,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不贪酒了。”
他是好酒如命之人,哪知江走亦对酒水有所耽嗜,夫妻二人拥有共同的人生理想,快活还来不及,岂有生气之说:“没啊,我没生气。”
商启怜拿被子裹牢江走,然后搬了张小鼓凳,挨江走面前坐,他端着一碗菜粥,调羹舀起一口,轻吹了吹,对江走温和一笑,示意她凑过来。
江走稍显羞涩地笑了笑,凑过去。
然后商启怜自己吃了。
江走:“……”
“煮得不错。”在江走逐渐冰寒的注视下,商启怜自顾吃下好几口,卖惨说,“行行好吧,我从昨夜累到现在,你知道我给你洗澡多抓疯吗,我小时候给狗搓过澡,以为给你洗也是同等的道理,结果你太能折磨我,需要撩开袖子观赏一下我的手臂吗,全部是你的杰作。”
江走暂不计较他放肆的讽刺,道:“我看看。”
很意外,她居然情愿看,粥也食用得差不多,剩下的商启怜便递给江走,接着把衣袖抄了上去。
当真好风景。
……这大概是被一只正在生产的暴躁的猫给抓了。
江走脸红心跳,捧着粥喝,嗫嚅不清道:“其他地方还有么。”
“有。”商启怜突然欺身靠近江走,轻轻捏了下她的后颈,低沉道,“在我的背上。”
浴桶深大,泡在里头哪能够去他的背。倏地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档子是,江走差点把粥摔他脸上。
“好了,我赔罪!”
商启怜撤身,笑吟吟地赞许:“可别浪费了你这身漂亮的体力,想来挥挥刀不成问题。”
“你肯借我玩绮岁?”江走面现狐疑之色,脱口而出“绮岁”二字,深思道,“我倒是敢挥刀子,就怕婆婆生气。”
“不管我娘。你跟我要过绮岁吧。”商启怜接过空碗,伸手放到几案上,窗外日光澄灿,洒砸他的箭袖上,“下午若能走动了,上后院,我同你喂个几招,你试一试看能不能操起它来。”
江走嗯了一声,复道:“启怜,你为何教我习武呢?我又不干打打杀杀之事。”
“可我干。”循着江走这声,商启怜顺势而道,他说,“娘不希望我们卷入纷争,其实我早已越过了这条界线,你跟与我身边,离危险太近。”
“我不怕。”江走想给予安慰,就势拍拍他的脑袋,言辞坚定道,“也不要拖累你,那便说好了,我能挥绮岁,你就把它赠我。”商启怜宠着说行,江走望望他,又道,“其实你生得标致,靠脸蛋也能博个前程,却总做那些杀人放火的秘密行动。”
商启怜被江走调戏了,背上发凉,还是道:“我在你眼里的形象似乎不大好。”
江走莞尔扬唇,不置否认,道:“我在想,会不会哪一天我就提着绮岁来救你了。”
会么,难以想象,似乎不可能。
商启怜道:“届时我若大难临头,还望媳妇儿替我披荆斩棘,为我遮风挡雨,护我一世无忧。”
江走愈听愈觉不对味,翻他白眼:“夫君,你瞧瞧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是不太像,所以——
商启怜:“汪。”
江走倦恹恹的表情转瞬扫空,举起小拳拳,斗志昂扬道:“我复活了!今晚我还想喝一次万山秋!”
商启怜冷漠脸:“没门。”
第41章 夺刀
许久不打架了,江走精神百倍,午膳时她只扒拉了两口饭,就拽着商启怜跑去后院。
绮岁方上手,江走便觉沉得厉害,像是凝炼的上等金属,艰炽地坠进掌心,直拖她的手腕往下送。
平日见商启怜没事就掂着绮岁把玩,这下她可了个呆,不成想这口武器的重量与它的外表天壤之别。
江走心中惊叹:挥不动的,就是抬也抬不起几寸许,他就拿这东西削人?
江走扬眸瞧人,又胆寒闪念:倘若一切为真,素日里与我喂招,他岂非做戏不成?以他的实力,若愿意搞我,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那么,望夫人刀底留点情面。”商启怜深藏不漏地说道,扫览四下,就地拾了一根不像样的木枝,身与肩一毕松坦,连架势也没摆正。
江走愤愤不平,活动活动双手的骨节,再握紧刀柄,准备蓄劲。于是商启怜等候片刻,却见她上身伏倾,刀尖点地,纹丝不动任风吹,商启怜笑道:“怎了,别担心会伤我,尽管攻过来,我好对症指点。”
可恶,她也想啊,可她提不起来。
“绮岁好重。”江走恐是吃奶时都没这般用劲,使出浑身解数,总算让锋利的刀尖指定商启怜。
江走双手持刀,暗自庆幸还好刚才他没有径直拔刀抛给她,不然她的手绝对会被砸折。
“这不架起了吗,挺好,我以为你还需要耗一会儿。”商启怜排开脚边的尘,朝她招招手,“来吧!”
首次动刀动枪玩真格,但江走听他这话,犹如吃下一剂定心丸,想来一顿乱砍也不会伤着他。江走瞄准他的锁骨,专注盯了须臾,一个运刀冲步,汹涌的刀风扑灭飞尘,尖端蓦地刺出。
商启怜竟一刻不动,稍观江走的攻势,用木枝对准绮岁的刃,让枝与刃联成一贯,再是唰地一劈,轻盈沉雄地网住刀身,木枝居然劈歪了刀刃的攻路。
江走震愕不已,只随着绮岁倾斜而下,“锵”的一声响,尖刃微微嵌入地面的纹路。
“木、木枝……”江走遭受前所未有的打击。商启怜以为木枝断了,一看是十分完好的,便抚她脑袋道:“刀法不错,再来一次。”
屁个刀法!江走不知这句话恼的是谁,抢起刀,快步退回原位,转身只见商启怜扔掉了木枝,对着她缓缓屈出两指,说:“来吧。”
她仿佛听到此人轻蔑地笑了。
“你拿起木枝。”
“它断了。”
“你放……”把“屁”咽回肚子里,江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绮岁的刀光也没她脸色好看。
商启怜想着便笑了笑,见他还笑,江走气得就差跺脚,那浩浩滚滚的力量汇去手臂,她扎住了腰,心无旁骛举刀猛攻,疾劈烈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