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叫的是韩昭,并不是“十九”。
徐仲严盯着计良的反应,他喜欢看蝼蚁们在毁灭来临前徒劳的挣扎。
欣赏够计良强撑镇定下的后悔,徐仲严悠悠收回目光:“以后没我允许不准出府。”
“今天你也不必陪我去丞相府了,好好呆在自己屋里思过。”说完徐仲严丢下计良,走出了书房。
……
徐仲严离开书房没走几步便被一声呼唤叫住了:“二爷!”
这声音徐仲严自然听得出来是谁,他没有急着转身,而是眼眸一沉思绪几转后才端出一副温和的姿态看向老四:“不好好修养,跑出来作甚?”
老四的样子有些狼狈,胡子拉碴、鬓角散乱,看起来好几天没打理过形容了。
老四低声回道:“我伤好了,想继续侍奉二爷。”
他的嗓子本就是坏的,如今又用低微的语气说话,更显可怜了。
侍奉他?
徐仲严走到老四面前,伸手拉起他的左手,手腕上一道伤疤若蜈蚣蔓延。
在凉州抓计良的时候老四被计良伤了左手经脉,治疗无效,这只手算是废了,而老四这个人也没大用了。
这条疤痕提醒着老四他如今实力大不如前,甚至连老七都打不过。
惶恐无助下,老四逐渐开始颤抖。
真可怜啊!
如此脆弱的模样大大刺激了徐仲严的凌虐欲,他狠狠捏住老四的手腕上的伤疤,老四患处受力,疼得脸色发白。
徐仲严心疼地叹息:“脸都白了,还说伤好了。”
老四不知道二爷为何如此折磨他,不过千错万错是他的错,他跪下来:“二爷,我错了!”
徐仲严问:“错在哪?”
老四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最终只能抬起头带着无助与祈求地看着徐仲严,祈求对方能宽恕他。
多可怜!徐仲严简直要控制不住想将他碾碎的欲/望。
徐仲严在愤怒,他愤怒于自己的私有物品上的裂痕,只要一见到这道破坏了完美的残缺他就恨不得将这件工具彻底打碎,如此缺陷就不存在了……
徐仲严将手放到老四的脸颊上:“胡子这么长了也不剃?哦!手不好使?”
他句句扎在老四的心尖上,时刻提醒着老四已经是废人的事实。
“属下……回去就剃干净。”老四不再看二爷,垂下的脖颈,像是接受了自己再也不会被使用的命运。
然而他弯下头时露出的脖颈却触动了徐仲严心中隐秘的一块地方,这些年老四有多少次像这样在他面前垂首?
老四是个乖顺的孩子,比计良好多了……毕竟用了这么多年,都顺手了。
徐仲严收敛了心中的暴虐,他换上了有真实温度的语气:“是要剃干净。”
说着他将老四散落的鬓发顺到耳后:“鬓角也修一修,收拾得干净一点。明天到暖阁当值。”
忽然听到这句话老四不可置信地抬头,对上了徐仲严无波的眸子,徐仲严不会给他重复一遍,他需要做的事立即应:“是!”
跟在徐仲严身后出来的计良见到了他们对话的场景。
计良很意外,外表虚伪内心残忍的徐仲严居然会任由自己的暴虐外显,居然又克制住了自己的施虐欲望放老四一马。
说来可笑,但这的确是徐仲严在包括计良在内的其他人面前展示过的最大程度的“真实”与“温柔”。
按照计良对徐仲严的了解,没用的人他是连一分眼神也欠奉的,然而他却依旧让老四留在身边……
莫非日久生情?
这个想法刚产生便被计良冷笑一声否决了:徐仲严怎么可能会对工具人有感情呢?他宁愿相信徐仲严是没有更好的替代品。
第69章 折戟
朔风吹旗紧,临近凉州的窦骁望着雁荡山脉的方向,神情沉重。
他并不想在气候如此严酷的条件下出兵,但少帝下了命令,他不得不从。
这场仗是严焕要求打的,请少帝出兵的时候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像是有什么必胜依仗。
终究不过是一些腌臜的阴谋,如果有得选,窦骁不想他们为伍。
接战半月,两军都被严寒的气候阻碍没有取得太大进展。
直到窦骁接到了一份书信,上面只写着一句话:子时,宇文循将经过凤陵谷。
想来,这便是严焕的依仗了。
窦骁不知道告密的人是谁,但打心底里对靠这种手段取胜感到膈应。
他不愿出兵,但严焕派来的监军却若利剑悬在他头顶。
见窦骁收到消息后久久没有动作,监军开始催了:“大将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窦骁将书信往桌子上一仍:“此消息难辨真假,怎可贸然出兵?”
监军提议:“那把窦小将军叫来商议商议?”
窦诚自从靠着徐仲严的情报在襄阳城外成功伏击赵寄后便开始亲近严焕一派,对他这个叔父愈加疏远与敌对。
这次严焕将窦诚送来就是为了掣肘窦骁的,他有不经窦骁同意调兵的权利。
想他窦骁鞠躬尽瘁,侍奉两代帝王,如今竟落得不得君王信任,不得子侄敬仰的地步,他做人做臣就这么失败吗?
良久之后,窦骁叹了一口气,吐出两字:“整兵!”
……
夜寒风冷,宇文循带着人马从凉州城打马而出,快速往前线赶去。
因为是突然接到告急的军报从凉州城秘密返回,他们连火把也没有点。
一行人纵马奔过雁荡山脉黑影笼罩下的道路,很快到了凤陵谷。
宇文循在进谷前放慢马速,等了等他的亲兵。
亲兵出言劝诫:“将军,夜黑路险,我们走其它道吧。”
宇文循何尝不知道天黑路险,不宜进谷,但军情紧急又哪里有时间给他绕到:“其它路最近的也要多花半天,一分一秒都是战机。命人将马蹄裹上布,速通凤陵谷。”
亲兵领命:“是!”
窦骁在北风呼啸,积雪厚重的山坡上等了三个时辰,带来的士兵们全部都快被冻僵了。
他已经开始怀疑严焕是不是被人愚弄了……
就在窦骁准备命人撤退的时候,一阵微弱的马蹄声从谷口传来。
他与身边的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窦骁侧耳仔细捕捉传来的声音以分辨距离。
对面听着约莫有五十人,应该是给马蹄裹了东西,如此既可以防滑也能进一步减少马蹄发出的声响……
对方连火把也没有打,窦骁不敢确定是不是宇文循的队伍。
但机会只有一次,容错不容放过,他命亲卫传令让守在谷口的队伍收拢口子。
带那队人马进入山谷深处,窦骁缓缓举手,在身边亲兵紧张的等待中,他猛地挥下手:“进攻!”
一声令下,山头金鼓齐鸣,如若雷鸣。
漫天的箭雨从山头上射下,下面的人没有防备,阵脚大乱。
突然听到鸣金声的宇文循立刻意识到自己被埋伏了。
怎么可能?
他回前线的时间与路线是机密,对方如何得知?
虽然不明白消息是如何泄露的,宇文循还是第一时间举枪高喊:“莫要惊慌!结防守阵型。”
能跟在宇文循身边的士兵素质自然不差,他们很快按照宇文循的指示摆好阵型,开始反击。
此战打是打不赢的,宇文循只能带着尽可能多的人突围。
然而谷道狭窄,前后皆被封死,对方兵力又是他们的二十倍之多,要想突围谈何容易。
杀至天亮,竟只有宇文循一人浑身是血地从重围中冲出,然而看到早已带人等候到前方的窦骁,意识到自己是走到末路了。
窦骁身上半点血迹未沾染,比起鲜血淋漓披头散发的宇文循体面多了。
他沉声开口:“这是我们第一次正面对话吧,宇文循。”
宇文循冷笑:“好埋伏,窦将军真真耳目通达。”
此话听在窦骁耳中十分讽刺,他自己也感到羞愧,所以没有应声。
“是谁?”宇文循问的是告密的人。
“我不知道。”
宇文循冷笑了一声,他认为窦骁在骗他。
“窦骁一生敬佩的人不多,你算一个。”
宇文循能在如此绝地中杀出重围与窦骁要留活口不无干系,陛下口谕,宇文循不能留。
但窦骁想给宇文循一个说遗言的机会。
宇文循感叹:“宇文循也是。我与将军对阵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说上话,却快要死了。我有一个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