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道理要求刘稷在学会虚伪后,依旧对他一个人至真至纯。
韩昭觉得一阵寒凉,他好像,有些后悔了。
重新挂上面具的刘稷明显不想再和韩昭继续任何话题,他客气地将韩昭请离了自己的马车,就如同一个面对客卿的三公子。
接下来的路程,刘稷刻意地回避韩昭,他还是会对韩昭礼敬有加、体贴周到,却不对韩昭提任何要求,不向他索取任何关注。
但他并非释怀了,那从未达眼底的笑意逃不过韩昭的眼,刘稷内心的怒火依旧在熊熊燃烧——以他自己为燃料。
这下倒是素来冷静的韩昭心里难受了。
终于,在经过十多天的奔波,刘稷的使团到达了如今的并州,迎接他们的是徐迟。
徐迟比当年成熟了些,蓄起胡须,头戴缁布冠,着一身青衫,自有一股儒雅风骨。
徐迟向刘稷作揖行礼:“三公子。”
刘稷感叹:“徐军师。当年在凉州的时候谁能想到再见会是如此情景。”
听到刘稷意有所指的话,徐迟的神情一沉,刘稷忽然笑了,道:“放心,本公子从未因为过去的事对徐军师不满,都过去了,你不再是凉州丞相,我也不是赵寄,我们就以新身份对话吧。”
刘稷这话似乎有其它意思,徐迟心下回味着刘稷的话,但面上却含笑伸手:“请三公子与随行者入驿馆。”
并没有需要赶在今天商议的事,所以待刘稷一行安定下来后徐迟便打算离开,他嘱咐道:“驿馆各种物品齐备,三公子有需要都可自取,驿馆没有的也尽管吩咐留守此处的将领去办,在下还要准备接待严丞相,就先行告辞了。”
刘稷客气地朝徐迟抱拳:“徐军师有劳。”然后目送徐迟离开。
徐迟的话向刘稷透露一个讯息:严焕也要来。
这种事情刘稷不是打听不到,但徐迟说出来,却是在告诉刘稷,对于这场联盟,他是偏向荆州一方的。
晚饭过后驿站渐渐安静下来,守在最外面的并州士兵和守在院子里面的刘稷的士兵。
中间除了苏辛去韩昭的房里呆过不到一刻钟,其它时候几位主要人物都在各自的房里,就在守卫的士兵以为今晚无事时,韩昭房门却静悄悄地打开了。
“顾——”被刘稷安排守在韩昭门外的卫兵见韩昭出来打算行礼,但韩昭打断了他,并将手指放在嘴唇边,示意他安静。
接着韩昭在卫兵一脸疑惑的注视中走下楼梯,避开并州士兵的耳目从后门出了客栈。
而直到看不到韩昭的背影后士兵才反应过来:顾先生夜半外出他该问一句啊!
不过他觉得不怪自己,实在是方才顾崇明命令他噤声的动作神态和刘稷太像,他被震住了。
不行,得赶紧禀告三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做个不恰当的比喻
韩昭为了某种目的投靠刘瑾的行为在刘稷看来就等于:自己老婆缺钱了不向自己开口却找远不如自己有钱的隔壁老王借钱。
刘稷:我觉得老婆这部分的比喻非常恰当。
韩昭:我觉得你皮痒了。
第82章 谈判
夜幕下数辆车驾缓缓停靠在被临时辟作行馆的院落前,伪朝卫兵陈列两侧,车门被打开,一位须发略微泛白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徐迟迎上前与其寒暄。
不远处,伏身在屋顶上的韩昭冷眼扫过每一个伪朝使团的随行人员,然后皱起了眉头。
虽有疑虑,但韩昭的时间不多,他又扫了一遍伪朝使团的人,确定没有要找的人后扭头跳下屋顶,从后巷离开。
夜黑无月,韩昭走在回驿馆的路上,忽然发现前方有一个人影。
是刘稷。
刘稷也看到了韩昭,朝韩昭走来,语气不悦地问道:“你去哪了?”
韩昭平静回道:“散步。”
刘稷压着怒气:“散步朝伪朝使者行馆的方向走?”
韩昭如今的身份是随他出使的幕僚,在不告知上司的情况下夜半离开驿馆,行迹可疑。韩昭是笃定自己不会处置他,还是根本不在乎自己怎么想?
然而可笑的是他的确舍不得追究韩昭,甚至还为了替他遮掩行迹,亲自来追。
但他不容韩昭顾左右而言他:“你去那干什么?”
韩昭依旧坚持最开始的答案不松口:“散步。”
刘稷怒了:“不要拿这种话糊弄我!”
空气中又弥漫起火\药味儿,韩昭不想和刘稷吵架,何况今夜的事的确是他理亏。他垂下眼,低声道:“抱歉,是我不合规矩。”
韩昭在道歉?刘稷愣住了,心底的火如同被浇了一盆水,“歘”地灭了。
他也不明白这算是韩昭在他面前服软,还是他被韩昭糊弄了,反正他被韩昭拿捏得死死的是肯定的。
他想知道韩昭出去做了什么,但也知道自己多半问不到答案,他不想以最坏的可能去揣测韩昭,却不能不防备:“接下来在并州的时间,无我允许不准离开驿馆。”
“好。”
韩昭爽快得让刘稷意外,他将韩昭上下打量了一遍,但没找到什么头绪,只能带着疑虑扭头朝驿馆的方向走去。
守在后门接应的是耿毅。
到达驿馆后韩昭就朝刘稷告辞,径直回了自己屋子。
耿毅看了看韩昭的背影,又看了看一直盯着韩昭的刘稷,迟疑道:“老大——”
本就心情不好的刘稷被他吞吞吐吐的语气弄得不耐烦:“有屁快放!”
耿毅咽了一口口水,硬着头皮道:“你就不能——换个人吗?”
刘稷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反正都说出口了,耿毅索性破罐子破摔,直言劝诫:“顾先生是长得不错,但是,他是个男人啊,还是二公子的人。老大,您不能为他误了大事啊。”
刘稷意识到耿毅是觉得自己对顾崇明有意思。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没错,但是耿毅怎么看出来的?刘稷觉得自己并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破绽。
他沉着脸看向耿毅,耿毅顿时把头垂得更低了,心里也如同打鼓一般忐忑。
虽然他和刘稷的交情不一般,但也不敢保证刘稷听到这样的话后不会动怒。
就在耿毅以为刘稷要发火时,却看到他挑起一抹邪气的笑,用意味深长的语气道:“我认定他了。”
说罢刘稷似笑非笑地看了耿毅一眼,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被留下的耿毅满心惊愕。
完了,看老大刚才的样子是铁了心了。这下要怎么办?
刘稷是个极度自我、强势的人,去改变他的心意耿毅还不如现在开始想办法,以便在刘稷某天把持不住把顾崇明睡了之后能干净利落地给他擦屁股……
耿毅痛苦地抓住了自己脑袋: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韩昭并不知道刘稷与耿毅的那番对话,他回到屋里的时候,苏辛已经等候在那里。
苏辛一直在关注外面的动静:“先生是和三公子一起回来的?”
韩昭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后闷闷道:“徐仲严不在。”
根据消息徐仲严本该在此次出使的使团中,但是韩昭只看到严焕。
老五的出现让韩昭意识到隐姓埋名并不能摆脱组织,他不知道组织为什么在凉州覆灭后没有继续对他出手,但为了避免自己重视的事务再度被他们伤害,韩昭决定先下手为强。
但他唯一的线索只有徐仲严,但徐仲严滑溜得像泥鳅一样,韩昭听得到他的消息,却摸不到他的人。
听到徐仲严会来并州后韩昭原本打算趁此机会,最好在并州就将徐仲严绑了,盘问出他知道的事情。
虽然听着简单粗暴,但如果成功能省他们不少事情。何况如今徐仲严的暗卫折损大半,跟在他身边的只是废了一只手的老四,韩昭不是不可以一试。
但没想到徐仲严根本不出现。
这种无处着力的感觉让韩昭很是恼火。
相较于韩昭,苏辛就平常心许多,或许是因为与徐仲严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原因吧。
他看出韩昭的急切,问了一个问题:“先生见过农夫们捉鱼吗?”
韩昭看向苏辛,等着他说下去。
苏辛翻过一个倒扣的杯子,提起茶壶往里面倒水:“他们会将池塘口用网塞住,将池塘里里的水放干,等鱼只能在泥淖里挣扎的时候就很好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