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宵征看着西嫣那双阴白色,甚至有些透光的手,在烛光的照耀下也没能沾染上半分暖色,只有指甲亮亮的,幽深的绿色里一点亮粉的清光。
俞宵征不敢忤逆他,便不加以阻拦,西嫣很快就翻到了他想要找到的。
他举起来,飞快浏览,停在某一面,随后往后翻动几页,确定了,翻回来,认真阅读,一抹志得意满的微笑出现在他的脸上。
俞宵征对于他的情绪变化实在难以 发表评论,拢了拢衣服。
对,这白纸黑字,一整面的诗,就是俞宵征写的,这并不是他的家人寄过来的,而是他投稿的杂志社寄来留作纪念。
西嫣实在不是人类,他只是这样翻着看看,就破了案,俞宵征说一句谎话都要被他当面戳穿。西嫣已经在相处中把俞宵征的所有思想都揣摩透了,因此通过文字识人也不在话下。
西嫣一句话一句话咀嚼。
俞宵征在长诗中运用了大量的隐喻,整篇都在对死亡作出揣测,这篇诗是完全朽烂在地下的,牢牢束缚在棺材上而不得飞翔。
的确,在创作的时候,俞宵征很多次觉得写不下去了,他的书写冗长而烦琐,整篇诗作都沉重。
没想到会被看中并刊登。
“不要看了,西嫣。”俞宵征轻搭上他的手腕。
西嫣转脸,呼吸沉重,脸颊通红,他的目光有刺穿的强度,把俞宵征钉死了。
俞宵征被他看得发毛。
“你很好。”西嫣说,“这种事情,不是好事吗?你为什么骗我?”
“什么时候投的稿?什么时候写的?什么时候收到的杂志?为什么不告诉我?”
西嫣诘责他。
第27章
次日清晨,八子看俞宵征的眼眶黑红。
准确说来,里面一圈是红的,可能是委屈的,可能哭过了,外边儿一圈是黑的,应该是熬夜熬出来的。
八子起床的时候,俞宵征已经在洗漱台前,西嫣正在床上睡觉。
从镜子里,八子注意到俞宵征脸上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又羞又愤,还有些困倦,强打精神,但头发凌乱,十分憔悴。
“怎么了?昨晚上熬夜了?”八子问他。
俞宵征向下撇嘴,点点头。
八子还困着,眼镜眉毛挤在一起,刷牙心不在焉,瞟几眼到俞宵征身上。
俞宵征嘴角好像破了,嘴唇也破了。
他刷牙刷出了一种呕血的力度,牙刷杆子被他直接捣进喉管里似的。
八子疑惑,没问,继续观察。
等到他放热水洗脸了,俞宵征开始第二遍刷牙。
八子开始修理脸上的胡茬,俞宵征开始第三遍刷牙。
他每一次漱口都像是把胃袋倒过来呕吐,但并不发出声音,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都泛着水光。
八子不知道他干嘛这么折腾自己,好像吞了脏东西。
“咋子了嘛?今天刷了三遍牙了。”八子碰碰他。
俞宵征幽幽望他一眼,艰难地撒了个谎:“昨晚我好像吞了一只飞蛾。”
八子走了之后,俞宵征开始刷第四遍。
他吐出来的都是清水,昨晚那些粘稠的,被西嫣勒令他好好品尝才能咽下去的东西一星半点都没被他吐出来。
俞宵征哀莫大过于心死,那些东西想一团絮缠绕在他的心口,他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毛发扎在脸上的感觉,他的鼻腔现在还留存另外一个男性私密之处的气味。
可当时他也很快就往外吐,结果什么都没吐出来。
西嫣笑盈盈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收拾自己,脸不红气不喘,说:“你总要习惯的。”
“你不习惯怎么办呢?”西嫣还半勃,又要压着俞宵征的后颈。俞宵征挣扎,不料西嫣没有再强迫俞宵征为他吸咬,只是吻他睫毛上的泪花。
俞宵征不明白自己哪里招惹到了西嫣,他好像对于自己的严苛远超常人。
难道他想知道我的所有吗。俞宵征感到一阵寒冷。难道他想让我成为他的私有物,习惯于臣服在他的胯下,为他吸/吮还要满心欢喜。
八子去吃饭,俞宵征回宿舍的时候,西嫣正坐在他的椅子上,翻看他的书。
俞宵征进来,他就抬头看俞宵征,那张营养不良的面庞被黑发遮盖一半,双眼深深。
“这个人是谁?”
西嫣举起手里的照片,那上面是个头发凌乱的年轻人,军绿色大衣,半提嘴角,不耐太阳曝晒又勉强微笑的表情。一副酒瓶底的混浊眼镜架在脸上,他背后是天安门。
这个人是俞宵征经常看到的那个人。
“是我父亲年轻的时候。”俞宵征说。
西嫣又看了看照片,说:“你不像他。”
俞宵征:“我像我妈。”
西嫣把他未来岳父的照片夹进书里,向俞宵征招手:“过来。”
俞宵征呼吸猛地一停。
俞宵征害怕自己过去,又是继续昨天晚上的事情。
“快来。”
西嫣叫他不动,又催促一遍。
俞宵征奔赴刑场,英勇就义。
敌人异常残忍,严刑拷打,折磨他的意志。
俞宵征的厌恶不断退让,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销魂蚀骨的感觉。
幼时的经历如同长满倒刺的皮带紧紧束缚住他的腰,每当青春的欲/望来临,一寸寸铁刺深入皮肤,他羞于用手指开开发身体上快乐的地方。
“不要害怕……我不会做让你痛苦的事情。”西嫣不断吮吻他的侧脸。
“你是我的,你不需要害怕。”
俞宵征的老人内裤洗得条纹都趋近于无,松松垮垮,侧面还有几个破洞。他羞赧于让西嫣看到自己窘迫的底/裤,但西嫣一点不在意,这样的内裤好褪极了。
坐在西嫣膝盖上,看着他的长指在裤子里动作,俞宵征明确听到自己的喘息和内心的崩塌。
西嫣的手指,在他的下方涌泉的地方,细细动作。俞宵征用来进攻的矛,变成他手里的玩具了。
在甜蜜的草莓地的乐章里,西嫣把他变成了诗。
“你和你爸爸一点都不像。”
西嫣啃咬他的喉结。
“你是我的,我爱你,对你好,你得记在心里。”
西嫣忙,玩他一阵子,出门去了。
留他一个人双膝酸软,仰面朝天,污七八糟的。
俞宵征在床上睁着眼躺了半天,饿得不行才下去买馒头。
他心里乱糟糟的,慌得不行。
俞宵征觉得自己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思考,思考这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
他和西嫣,他和他自己,他和未来。
第28章
“你现在进步很快。”俞宵征笑着说,“你马上就再也不需要补习了。”
方治小手攥在一起,听到这句话,没觉得多高兴,反而低头。
“不用补习了,你不高兴吗?”俞宵征问他。
方治艰难开口:“那以后也见不到俞老师了吗。俞老师要去给别人补课了?”
俞宵征没想到他对自己有如此深厚的感情,柔声说:“我要毕业了,可能不会在北京待着。但如果我到北京来,我会来看你。”
“到时候我来检查咱们补习还有没有效果了。”
方治仍然蔫蔫的:“俞老师不在北京工作吗?”
俞宵征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方治心事重重,强打精神,把今天的课上完了。
按理说来这时候他妈应该已经回来了,但最近生意红火,方治的妈一直加班。
俞宵征听他肚子饿了起码百次,不好意思,带他去了观音寺街的卤煮店吃饭。
小孩长身体,食量惊人,食速飓风也似,俞宵征给他又要了一份烧饼。
吃完吃饱,俞宵征送他回家。
在胡同口正好遇到方治的妈,推着车和买菜的老太太聊天。
方治他妈脸色不好,方治兴高采烈迎向她,她让方治先回家里去,自己要和俞宵征聊了一会儿。
“最近方治学习情况很好,学习兴致也很高,他进步很大。”俞宵征和方治妈汇报情况。
“这些我知道。”她说,“今天我回来晚了,谢谢你照顾方治。”
俞宵征笑着说:“应该的。”
“俞老师平时去不去后海那边?”方治妈嘱咐他,“我们店门口也有流氓赛车,后座上坐一个,看见你脖子上有东西了,伸手就拽!旁边的商铺报警几次了,都抓不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