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疼得想蜷缩起来,针尖在他身上游移,西嫣额角青筋迸出。
恍恍惚惚,他想起来上次叫俞宵征和他一起去故宫,他让俞宵征站着,给俞宵征照相。蓝天红墙收束在他的背后,云很大,俞宵征在笑。
第25章
顶楼被封住了,但是楼梯上经常有深夜苦读的学生,一盏小灯,一本书,对着墙背到黎明。
西嫣回来的时候没想到八子也在,八子已然呼呼大睡无知无觉,连他开门也没有惊动。西嫣静静一观,俞宵征不在,他掩上门,出去了。
胸前痛痒,这几日据说不能吃辛辣的食物,也不能饮酒。
西嫣大约心里有个印象,俞宵征会在哪里,他不在意俞宵征的时候,就知道俞宵征经常在楼道里读书,活生生秉烛夜游。
他果然又在那里看到了俞宵征,俞宵征头上戴着蠢笨的耳机,这是他用来听英语听力的,便携式收音机装在他那个大的不得了的外衣兜里。
他长久面对白墙站立,披着一件棉袄,影子流渗进墙里。
西嫣站在台阶下面静静看他,忽然感到一阵内心的泉涌,把他肌肤上的创伤抚平了。
西嫣时喜时怒,异想又稳重,唯有此时此刻,他感受到宁静。
他一步步走上去。
俞宵征被细微脚步声惊动,回头,看到了西嫣。
他的音量总是开得最小,靠耳朵去捕捉游丝。
俞宵征摘了耳机,手臂一动,衣服就滑落,他另一只手里还卷着一本书。西嫣一步跨上,双手提住他的衣服,吻到了俞宵征的嘴唇。
耳机里微弱的,盘旋的歌声,流到西嫣的耳朵里。
……strawberry field forever
Living is easy with eyes closed,
Misunderstanding all you see,
It's getting hard to be someone……
俞宵征的嘴唇,干燥,柔软,一丝丝的甜味都没有,西嫣用力去吻他,把他用衣服兜着赶进自己的双臂之中,直到俞宵征身上的热气也传递过来。
俞宵征的双唇有种厚花瓣的迟钝和绵软。
西嫣摩擦他嘴唇上并不深刻的唇纹,但并没有和他发展成唇舌相依。
俞宵征非常乖顺,任由他吻,不因他的突如其来而感到怪异。但两人都睁着眼,一语不发,唇肉相贴,已是极端的怪。
这不对。
隔着鼻梁他们的双眼各自相对,俞宵征斜视的眼睛依然是静默的、保守的、湿润的。
俞宵征的反应不应当是如此,西嫣离开他的嘴唇,问他:“怎么回事?”
俞宵征垂下眼睛,红晕在他脸颊上扩散开来。
他这时才感到了害羞。
西嫣当然不为自己的唐突而感到抱歉,他重新把俞宵征搂进怀里,侧脸与他干燥的头发紧紧相贴。俞宵征也伸出手,怯怯地拽住西嫣的衣服。
西嫣拥抱的力度和他打鼓时是一样的,俞宵征的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棉袄内陷,他把俞宵征紧紧箍住,还有些拦腰折断的意味。
“怎么了?”
俞宵征发生了什么感情变化,让他和自己预测的反应不一样。
西嫣的神经一直因为痛感而被吊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他失去和俞宵征交流的耐心,一滴汗滑落进他的伤口,刺得西嫣口干舌燥。
俞宵征当然不会告诉西嫣他在想什么,他还没选择出一个恰当的说法,西嫣便紧抓他的肩膀,直视着他。
放置在楼梯把手上的蜡烛都没有西嫣眼睛里的光热。
在他的瞳孔里‘呼啦’一声亮起两个红铜色的光圈,光圈里是俞宵征错愕的脸。
西嫣胸前非常痛,他舔舔唇,又凑上去吻住俞宵征的嘴唇。
这次俞宵征给了一些反应,但他的推拒不是西嫣不继续下去的理由。
俞宵征让他醉醺醺的,他遵循着这止痛剂的引导,拧动他的手腕,把他的脉搏牢牢攥在手心绑在背后。
俞宵征仿佛四肢倒攒的野兽,使不上力气,挣动无门,一个劲儿往他胸膛上坠落。
西嫣把他带到蜡烛找不到的阴影里,不断地含吮他的双唇,舌尖往里探入。
俞宵征方才一直握在手里的书‘啪’一声掉在地上。
“西......西嫣!”
西嫣身上有淡淡的血腥气,消毒后的气味,他好像去了一趟医院。
西嫣往前走,一步步逼着他后退,西嫣一脚把地上的书踢开。
两条舌头在一起摩擦的感觉让俞宵征被折磨得不轻,头皮顿时炸开。西嫣舌面上的颗粒正和他胶着在一起,吻得他躲无可躲。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他喉咙深处生出了恐惧,眼角也要湿润了。
西嫣的味道灌进他的口腔。
西嫣越是挤压着俞宵征,越是觉得胸前刺痛,越是刺痛,他越是深吻,两种感觉交织一处,他沉溺其中。
俞宵征干燥的嘴唇被他吻湿了。
第26章
西嫣自己是很难解释对于俞宵征的爱。
这爱和对于黄嫆的不一样。
黄嫆主动,礼拜三的晚上,约着西嫣跳了半个夏天的舞,从此就在一起。但西嫣也烦黄嫆吵闹的样子,黄嫆应该安静,他为了让黄嫆符合他心里的安静,把姑娘身边所有的关系都给断了。
黄嫆当然不依,她是个做事果决的人,跟西嫣的时候也艰难收敛性格乖顺过一段时间,但很快就厌倦了西嫣毫不在乎的偏执。
起初她认为西嫣是出于对她的过分喜爱才想让她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后来黄嫆琢磨过来味儿了。
西嫣厌恶其他人类,也厌恶她,西嫣只是出于骨子里一种非人性的混账秉性,希望他身边的人都安分一些,听他的,满足他天生的渴望。
明白了这一点,黄嫆很快就和西嫣分手了。
西嫣自己也不明白,他对于这世界有很多的不明白。
他那天难得一见的好心,给俞宵征带了鲜肉馅饼,走来长廊,听见俞宵征在读英文。
他希望在这世界上看见意义和秩序。
俞宵征,瘦弱的穷男孩,面容柔和的过早成熟者,他说人们想要看见世界的秩序、规律和意义。
西嫣便首先感受到了暴怒,他的怒气汹汹而来,堆积难以倾泄。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总是在愤怒,无用的对抗的愤怒充斥了他年轻的生命,因为这种不被世界所看重的愤怒让他丧失了真正走进世界的机会。
就在这一个恰好的瞬间,西嫣好像完成了一次难得的转变。
但他总是矛盾的,下一个瞬间,西嫣便有力地回答了自己:不!这世界还是需要愤怒,他的愤怒。
然而他怀着疑惑,走上去分享给俞宵征鲜肉馅饼。
俞宵征从来不愤怒,但他也不弱小,他不缄默,也不冲动,俞宵征柔和的脸上写满了理解和包容。
只有被他吻住的时候,被他拥抱,亲吻脖子,抚摸胸膛,他的脸上会流露出一些,想要放弃又无法抗拒,青春期终于到来的颜色。
西嫣抵住他深吻了一阵,俞宵征腿脚发软,他不得不两手圈着把他抱起来,以免他滑到地上去。
虽然俞宵征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但西嫣仍然对它怀有不一般的喜爱。
这一次俞宵征不敢阻拦他。
他的嘴唇红肿破皮,西嫣就吮他的血。他的身上总是突如其来出现一些野蛮的特质。
现在西嫣亲吻他的眼睛,舌尖刷过他的睫毛,他抿着刺痛的唇,虚虚抱着西嫣的脑袋。
西嫣品咂他的眼球,那是一颗没多少甜味的糖。
西嫣不断亲吻他的眼周和鼻梁,一路又亲到他的嘴唇。
然后他们又纠缠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
结束之后俞宵征活像被糟蹋过的麦田,白白的表情一副六神无主,西嫣放开他,俞宵征靠在墙上。西嫣弯腰去丢在地上很久的书。
那是一本杂志,本月的新杂志:《星星诗刊》。
“你买的?”西嫣问他。
西嫣嘴唇艳红,俞宵征甚至不敢看他。
“家里人寄来的。”俞宵征虚弱地说。
“你家里又寄信了?不是还有两三个礼拜吗?”
俞宵征沉默片刻:“可能他们买多了。”
西嫣的眼睛亮得吓人,他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开始翻动手里的杂志。
他的神态有些偏执可怖。
“西嫣!”俞宵征走下来,伸手要把书合上。
“俞宵征,你不要骗我。你绝对不能骗我。”西嫣的情绪时好时坏,现在又变了,语气结冰,冻得俞宵征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