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蒙,我没想到,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看着许蒙苍白的脸,聂真心中充满了内疚和感激。
“真儿,我亏欠了你太多东西。你愿意抛开过往,跟我重新开始吗?”
聂真呆呆地看着许蒙,这一刻,她等了好久好久。从她是月奴、是夏夭、以及现在是聂真的任何时候开始。
可是,现在她犹豫了。她到底在犹豫什么呢?心中似乎好像还有一个放不下的人。如果她跟许蒙在一起,那么他呢?她真的亏欠了他太多太多。
聂真一筹莫展。这时钩月从私塾里走了出来。
“伯母。”许蒙轻声唤道。
“真儿,许蒙是个好孩子。这些天来他对我的照顾是无微不至。以致于从前我对他的看法和偏见,而今都烟消云散。为娘不敢替你做任何决定,只是告诉你,许蒙已经过了我这一关。至于你的选择是什么,我不会插手。这是你的人生,你自己做决定吧!”
“娘……”
聂真一时间觉得很感动。可是啊,她不知道李禄现在过得怎么样。自从李禄帮助她从李府逃出来,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帮助她揭发李禅,为了她愿意背叛义父,又为了她冒着生命危险,带着家奴前去丞相府救她。那时的他,被李禅逐出家门,回归从前那个让他不快乐的家,肩负着赡养双亲的重任。
自从李禄被逐,李允便不再为李禄做事。他多少猜到了李禄被逐出府的缘由,虽然李禅念及残余的那份旧情,没有为难他们一家,但李允担心往后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便辞去官职,散去家丁,带着一家人归隐。所以新朝被灭之时,他们并没有得到任何牵连。
这些都是钩月告诉聂真的。只是钩月也不知道,李禄有没有跟随李允归隐。
“许蒙。”许久之后,聂真才开口说话,许蒙怀着满心期待等待着她的答复。
“我们可不可以,先做回朋友?”
离别的时间太长了,聂真也无法确定她对许蒙的喜欢,究竟是类似兄妹之间的亲情,还是男女之间的爱情。
许蒙对聂真的回答感到一丝意外,想想又觉得情有可原,于是便应允。
“好。没关系,我知道你需要时间。”
钩月打破两人的尴尬处境,道,“好啦好啦,你们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不累吗?快快,进屋取火!”
宜静跟宜安云游四海,普渡众生,在方丈和张铭夏忌日之时,又回到了大喜峰。
宜静道:“宜安,你说人死之后,真的能到达极乐世界吗?”
宜安:“或许吧!”
宜静:“倘若真是这样,那么师父跟那位女施主,此时此刻一定很快乐。”
宜安:“是啊,那里没有人世凶险,没有算计,没有阴谋,也没有痛苦。”
宜静忽然走到宜安面前,盯着他看了又看,“宜安,我觉得你变了很多。”
宜安:“怎么个变法?难道我不再是你体贴的小师弟了?”
宜静:“那倒不是。可能是你跟了我吧,所以你才会看开了那么多事情。”
宜安笑,“这么说来,我还真得好好谢谢师兄了!”
宜静:“哈哈,谢就不用啦!以后化缘的时候,不要老想着偷偷吃肉就好啦!”
宜安顿时语塞。
“这……你说我坚持二十几年的习惯,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对吧?”
宜静:“看来我是看错你了,原来你一点都没变。”
宜安:“哪里没变?”
宜静:“还是像以前那样!”
宜安:“以前怎样?”
宜静:“满口胡言!”
宜安:“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给苍凉的大喜峰增添了一丝生气。
“李……墨……”
不知道是风声还是什么,宜安仿佛听到有人在叫他,笑声戛然而止。
宜静:“宜安,我是不是听见有人在叫你啊?”
宜安:“我也听见了。”
两人循着声音一遍遍搜寻,可大喜峰上除了他们二人,并没有其他人的踪影。
宜静:“人在哪儿呢?”
宜安:“我觉得这声音不像是从地面上传过来的,倒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
宜静:“地底下?宜安,你不要吓我。”
这时地底下又传来呼叫,“李墨……”
宜安:“你听,是不是?”
宜静:“这声音……好像是从山下传来的!”
宜安:“我知道了!崖壁上!他一定是在崖壁上的洞穴里!”
二人在崖壁上呼喊。
“喂——你在崖壁上的洞穴里对不对?如果是,你就找个东西扔出来,我们下去救你!”
宜安喊叫着,却没有动静。
宜静皱眉,“宜安,他真的是在这里吗?”
宜安:“我可以肯定。他一定是受了伤,否则不会那么虚弱,连扔石头的力气也没有。”
这说着,一块石头从崖壁上的洞穴里飞出。
宜安惊呼,“是了!他在那!我们赶紧下去救他!”
费尽周折,两人终于把人救了上来。那人身受重伤,已然陷入了昏迷。洞穴里没有光线,看不清他的长相,等点燃洞穴里的残烛,宜安这时才看清他的面目,原来这个身负重伤的人,竟是他的哥哥李禄!
原来李禄掉下悬崖时,刚好跌落在崖壁上凸出的石块上。那时雾太大了,什么都看不见,所以许蒙也不知道李禄侥幸生还了。李禄担心暴徒会穷追不舍,于是靠着最后一丝气力,爬进了崖壁上的洞穴里。他已经在洞穴里度过了十八个时辰。如果不是听到李墨的笑声,他可能会被困在那里,直到血液流干死去。
好在,他活了下来。
第50章
一日,聂真跟许蒙上山祭拜苏子墨。苏子墨的墓碑就在大喜峰上。
聂真在苏子墨墓前放了一束白色的雏菊,又整整齐齐地摆上了祭品。两人分别给他上了香。
聂真伤怀,“子墨,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从没想过那日黑暗骑军围剿私塾之时,会是我见到你的最后一面……”
“不过现在,你的夙愿已经达成。天下苍生都在乐王的统治下,过着安生的日子。你终于可以放心地去了。”
许蒙:“苏先生,我们终究是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聂真:“所有的一切,终于是过去了。”
许蒙:“是啊,真儿。苏先生现在最希望的,就是看到你返璞归真的样子。”
“我现在不就是返璞归真了?”聂真捻起身上的白衣裙摆,笑得灿烂。她今天涂了淡淡的胭脂,虽然是一身素色,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
许蒙:“是。你今天真好看。”
苏子墨是在陌云登基后,在断河的一叶小舟上孤独死去的。
那时聂真跟许蒙经过断河的时候,发现那座小舟。
刚开始他们看见一个人静静地以打坐的方式坐着,以为他只是在打坐。可是船上并没有其他人,他是怎么让船飘到这里的?
等到小舟随着顺着河流漂近了,他们才看清船上的人,竟是他们苦苦寻找的恩师苏子墨。
两人拼命喊着苏子墨,却不见动静,只好把船拉上岸,等他们靠近他,才知道他全身僵硬,气息已绝。聂真抱着许蒙失声痛哭。
她敬重了一辈子的恩师,竟在他们了结大愿之后,孤苦伶仃地死在了一叶孤舟上。
他说不让他们追随他,让他们去为天下苍生谋福利,可是他怎么能让自己一个人承受着晚年的孤独?还让自己一个人面对死亡,死后飘荡在孤舟上。如果不是被他们发现,那么苏子墨的尸体,万一遇到激流,是不是就沉入河底,没有人知道他是生是死?
聂真不知道她该怎么面对苏子墨的离开。这个陪伴了他十年,待她如己出的恩师,就这样永远离她而去了。
如今聂真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久久不能释怀。
而今她只希望,子墨能够在那个世界里,找到他最敬爱的母亲,跟他的母亲一起安安稳稳地生活,一起看着乐王统治的太平盛世,再没有任何遗憾。
祭拜完子墨,两人在大喜峰上散步。
聂真:“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个荷包你在什么时候拿到的?当时为什么不把它还给我呢?”
许蒙一时间不知所措,回答得支支吾吾,“这个……当时他们以为你是男孩……这个荷包对你意义这么重大,你又这么粗心大意把它弄丢了……于是我就想,干脆替你保管好了。所以一直到你离开的时候,我才把它打开,想看看里面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