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舞阳睁开了眼,他刚醒。
看见周边围了一群人,各个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为首的还拿着根鸡毛。
虞药一把夺过鸡毛,冲燕来行声色俱厉:“还是大侠,丢不丢人?!”
说完一挥手:“走了走了!”
燕来行:“……”
大家都出了门,站在星光熹微的院子里,打着哈欠。
虞药把锅收起来了,谄媚地朝大家问好:“各位兄弟辛苦了!”
大家不理他,随便地摆摆手。
虞药继续朝大家谄媚:“睡好了?跟我去个地方吧?”
权无用抱起手臂:“没睡好!”
虞药跑过去给他捏肩,轻声细气:“回来就给你睡,睡到明年,睡到天昏地暗,行不行我的小祖宗?”
燕来行抱起手臂:“床太硬,腰酸背痛。”
“燕大侠,燕大侠。”虞药跑过去给他捶背,笑得好像一朵花,“去了有软垫子坐。”
燕来行还算满意地点了下头。
权无用又抱起手臂,撅起了嘴:“那我想现在睡好再去。”
虞药一脚踹过去:“没完了你。”
于是还没休息好的众人在虞药的死缠烂打,坑蒙拐骗下,跟他出了门,去了,
禅房。
早课诵经的僧人聚集之地,现在连僧人都没来齐,钝水站在最前面,远远地看见了领着封喉进来的虞药。
虞药连拉带踹地把这些人弄了进来,钝水把木鱼放下,朝他走去。
“施主也来参与我门早课?”
虞药突地严肃起来,学着钝水的样子合了合章:“我等倾慕佛学已久,此次叨扰之外,甚愿一听佛谛,希望不会给您添麻烦。”
钝水对人向佛颇有好感,点了点头:“当然不会,施主这边请。”
虞药一脸大喜:“真是三生有幸。”
后面跟着的权无用他们,幸不幸的没感觉,但在钝水看过来的时候,还是一起挤出了笑容:“嘿嘿嘿。”
钝水面色友善,领人入席。
燕来行在草扎的垫子上盘坐下来,扶着垫子上下颠了几下,转脸看虞药:“哎,这就是软垫子啊?”
虞药刚送走钝水,伸手拍了拍燕来行的肩:“要不我的给你,你坐俩?”
燕来行倒没那个意思,他就是想揶揄一下这个大清早就把人叫起来的主儿。
虞药和铃星一人一边,中间夹着那三人,最靠近铃星的权无用用手肘捣了捣铃星:“哎,你不是不听他话吗?干嘛早上帮他叫我们。”
林舞阳也转过头看,燕来行也转过来瞅。
权无用拿肩膀顶顶铃星,笑起来:“没你这早起还就推不了了,你加入我们,一起捱,捱过他就赢啦。”
林舞阳跟燕来行呵呵地笑起来。
铃星也不转头:“总有人要做事吧。”
他这话一出,大家僵住了,沉默起来,又集体转过去看虞药,虞药正跟旁边的小僧学习今早要诵的篇章。
虞药讨来了几份拓图,马上转过脸分给他们:“快!好好看一下,有助于身心健康。”
***
诵经开始了,仪式如常推进,不得不说,燕来行、权无用和林舞阳,因为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听的非常认真,为了不睡过去,权无用甚至时不时还要自己掐自己的大腿。
林舞阳捣了捣权无用,权无用转头看他,有气无力地问:“干什么?”
林舞阳委屈巴巴:“要不你掐我一下?”
权无用没好气:“你自己不能掐你自己?”
林舞阳摇头:“我下不去手,我怎么会忍心这么对自己。”
权无用伸手往他腿间摸,林舞阳推他:“你干什么!”
权无用理直气壮:“你让我掐的啊,不然掐哪儿?”
林舞阳不吭声了,权无用伸手掐了他的大腿根儿,林舞阳抬手狠狠地揪住了权无用的胳膊,两人又同时把哀嚎咽下去。
辛苦的三人仍旧辛苦着,林舞阳眼睛都要黏住了:“你说……他怎么这么能扛?”
权无用简直气若游丝:“我师兄……很强的……”
燕来行转脸看虞药。
这一看不要紧,他愤怒了,转头朝他的伙伴们压低声音道:“他睡了!”
“什么?!”
虞药垂着头,眼睛已经闭上,嘴巴还在动,但确确实实是睡着了。
林舞阳惊叹:“睡着了还在念啊……他说什么?”
燕来行凑近听了听,转头告诉他们:“听不清。”
于是权无用转脸看他这边的铃星,更加出离愤怒:“这家伙元神都跑了!”
大家又愤愤起来。
权无用尤其:“我还说怎么他就跟师兄一条裤子了,原来早让他跑了。”
燕来行把有点晃悠的虞药扶正,对着权无用:“要不我们也跑?”
权无用同意:“好。有法不使?”
林舞阳抗议:“你们都跑了,我怎么办?”
燕来行和权无用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最后继续回去看经书了。
诵经已经进入了终章,燕来行一掌把虞药拍醒。
虞药惊醒的时候一下子挺直了身体,在众人中非常明显,钝水为此停了一下。
虞药笑了笑,低下头,钝水继续他的结语。
燕来行问他:“睡得好吗,队长大人?”
虞药有点不好意思,咳了两声,完全领略了他的意思:“有什么困难尽管提,我一定给你们解决。”
于是那三人便不怀好意地嘿嘿起来。
第18章 成双夜行
又是一天诵完晚经,钝水带着虞药走在最前,送他们回房休息,路上与虞药探讨着金刚经的奥义,年轻严肃的脸上居然浮现了点愉快。
其他人跟在后面,还为绕嘴的经文脑壳痛。
燕来行问权无用:“你们修道的,也有经书要念吗?”
权无用正在拿拓本挠自己的头,听这一问回道:“有是有,但是我们那个比较实用……”
燕来行也摸了摸下巴:“也是,我们的心法倒也是练家,修内功,出外招……”
林舞阳不同意:“我觉得写的挺好的啊,今天都给我看哭了。”
权无用:“……”
燕来行:“……”
转眼送至门口,钝水朝各位告别,五人分成两拨,各自回房去。
虞药临进门时还在跟权无用打着哈哈,嘻嘻闹闹的,进了门就背手一立,听着后面进来的铃星,关上了门。
虞药转身看他,两眼亮晶晶:“查到了?”
铃星点了下头。
“好好好。”虞药拍他的肩,“走走走!”
说着便要拉着他出去,还没走两步又停下来,互相看看:“是不是应该换一身行头?毕竟夜行。”
铃星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换吧。”
虞药也不啰嗦,脱了衣服就开始换,他怎么翻都只有浅蓝和青色的衣裳,连个接近黑色的都没有。
找了半天,他嘿嘿地望向铃星。
他们吹灭了蜡烛,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打从权无用他们的卧房过,正听得他们三人在互相吹牛地讲着自己的见闻。
两人翻出了院墙,朝寺庙西边摸过去。
路过寺钟时,正巧看见一个抱扫帚的小僧,排头兵虞药立马停下来,用背顶着铃星的胸膛,往后退去。
铃星无可奈何地随他去。
虞药紧张地望了一会儿,发现那抱扫帚的小僧正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松了一口气。
虞药刚把脚迈出墙体,又迈回来,扭头闷声道:“是这边吗?”
铃星终于说出了他憋了很久的嘲弄:“不知道路你当什么前锋?”
虞药自知理亏,退后一步,把前面的路让给铃星。
再出发的时候虞药才发现——原来铃星这小子跟在后面所以不知道——铃星在夜行的时候居然也是挺直了身板儿走路的,浑然没有潜入作战的意思,简直猖狂非凡。
在铃星又直儿巴登地准备穿过一个大院时,虞药扑上去把他按弯:“你弯弯腰行不行?”
虞药指了一下这院子里别室中正挑灯夜读的僧人,如果他们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会被人看见影子动过去。
铃星扭脸瞪着虞药:“你下来行不行?”
虞药发现自己还在铃星背上,讪笑着跳下来:“得罪,得罪。”
潜行半柱香时间,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处静地,这花园中间有一片湖,正在月光下波光粼粼地泛着水光,湖中栽着莲花,早熟的已经绽了朵,最多的还是大片大片的荷叶,在风里摇曳。湖中心端坐着一间八角亭,挂着寺铃,风吹过便叮铃铃地作响,仔细听还隐约夹着梵音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