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药不习惯,他折返回来,看着守门僧,挂了点笑意:“这是我自家人,我们来贵寺作客,实在叨扰。”
守门僧转向虞药:“妖煞作恶……”
虞药打断他,突然严肃起来:“我以权家名声担保,他必如常人行动,若有异动,我提头来见。”
守门僧愣住了,他转头看钝水。
钝水伸了手:“请。”
并未做过多停留,虞药跟着钝水去了禅室,讲起了相商之事,其他的人便等在院中的亭子里。
林舞阳坐在凳子上,拨弄着一块石头,燕来行抱着剑,正坐着望向禅房,权无用走来走去,铃星靠着柱子,坐在低围栏上,翘着一只脚。
他们沉默着,突然铃星开口:“你们今天去,多久发现了妖?”
燕来行反应了一下才发现铃星在问他,想了想回答:“回来的路上,怕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权无用转头问道:“怎么了?”
铃星望向禅房,若有所思:“他说过是埋伏。”
林舞阳也问:“什么意思?”
铃星转头看他们,有点不耐烦:“意思就是有人,是人干的。”
权无用一头雾水,燕来行好似明白了,他接道:“不错,在一条常有人走的山路,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妖兽?”
权无用一惊:“你的意思是,哪些东西是冲我们来的?”
燕来行点了点头。
林舞阳咽了口唾沫:“你们……得罪什么人了吗?……”
铃星没理他,反而继续:“现在来埋伏我们,图什么?”
大家看着他,铃星继续:“受攻的只有你们两位,我们这边无事发生。假如妖兽成功,你死,他死,之后呢?”
权无用看了眼燕来行,又转向铃星:“你的意思是,冲着北海?”
铃星把头转开,看向禅房:“树林袭击,目的是杀了他。刚才我们和秃驴们剑拔弩张,唯一调停的只有他。不客气地讲,现在还惦记着北海有灾的,在我们这个‘封喉’里,只有他一个人。”
权无用惭愧地低下头。
铃星冷笑了一声:“所以杀了他,求援计划便无望;求援无望,祥龙镇必亡;祥龙镇亡,北海必有大灾。”
燕来行凝重起来:“这意味着,有人在暗处,掌握了我们的行踪?”
铃星摇头:“我们行程不紧,也从未防人,不需特意跟踪,也能掌握。”
燕来行看向铃星,他单以为这煞星功力非凡,却不知原来竟如此敏锐。
权无用倒问:“比如谁?”
铃星摆了下手,随意地答:“比如祥龙镇,一封信送到,百里外的人都知道。”
权无用愤怒了:“你指责我权家有内贼!”
燕来行拉他:“铃星公子只是举一例。”
他们又陷入沉默,权无用甚至带了点惶恐,如此推来,北海要遭的,绝不仅仅是妖兽袭城,更有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燕来行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又回想起祥龙镇的各位,厮杀也好,守城也罢,也许有人,是装出来的。
铃星因为思考了很久才有这个结论,倒是不怎么讶异,他猜想禅房里的那位,如此紧张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发现,他们不仅时间不多,甚至对手也不仅仅是一位。
***
虞药出来了,远远地扫了他们一眼。
钝水跟在他身后,跟他微微欠了一下身,便去安排入住。
虞药走过来,看了看跟僧人们交代的钝水,转回脸告诉他们:“我们在这里住几天。”
不是商量的语气,他已经决定了,众人没有什么异议,但铃星在注意到了虞药最开始出门的时候,扫他们的那一眼。
钝水安排好了,走过来请他们入房。
铃星和虞药一间,剩下三人一间。
权无用抗议:“师兄,我得跟在你身边!”
虞药扯出了慈祥的笑容,伸手摸权无用的头,边摸边跟大家说:“我这个师弟,真是一天也离不了我……”
权无用伸手打掉虞药的手,有点着急:“不是!”随即马上压低声音,“我有事跟你说。”
虞药愣了一下,又笑起来:“说什么?”
权无用把他往后拽拽,虞药抱歉地朝大家笑笑,跟他往后走。
于是权无用告诉虞药:“北海的事,可能是人为的,说不定有内贼。”
虞药瞠目结舌,瞪着眼:“谁告诉你的?”
权无用马上讲:“铃星说的。”
虞药抬眼盯向铃星,神态锐利,完全是当年七金督战的做派。他想,看来在场的六个人,都知道了。
从未见过这样的锐利,权无用吃了一惊,他伸手推了推虞药:“师兄,没事吧?”
虞药收回目光,笑起来:“没事,你好生安分,不要想太多,住一起有什么事,要来告诉我。”
权无用连连点头。
为虞药指好卧房,钝水便离开了,虞药先迈一步进了房,铃星跟了进来。
虞药转脸看他,摇摇头:“我说你也真是潇洒,出门也从不带行李。”
铃星开门见山:“你怀疑我?”
虞药乐了:“带不带行李还需要怀疑?”
铃星也笑了,悠哉地坐在凳子上:“你看着我,权无用看着那两个人。”
虞药也找个凳子坐下来:“是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想法呢?”
铃星给自己倒茶:“我不是怪你,这点防备不算什么。”
虞药把自己的杯子推过去,理直气壮:“给我也倒一杯。”
铃星顿了一下,看他一眼,接过了他的杯子:“但既然你怀疑我,又为何不让别人怀疑我?”
虞药支着胳膊凑近看他:“因你是妖煞,阻你、杀你、欲除你,这不是怀疑,这是断言。僧非法理,断也无用。我疑你,我疑他们,事况如此,小心为上。”
铃星勾着嘴角:“就这么挑明了讲?”
虞药拿回自己的茶:“你不错,早熟,聪明,心理承受力强。我不能跟他们说我怀疑你们啊,他们会伤心,你不会,你懂事理,明白是非,你不会介意。”
铃星皱起眉,看这人无耻开脱:“现在我觉得你有点恶心了。”
虞药笑了,凑上去,故作亲近的揽铃星的肩,挤眉弄眼起来:“说实话,你也觉得我不错吧。”
第17章 外道诵经
清晨第一声鸡叫后,这座别院里就开始响起无与伦比的噪音——虞药拿了个锈锅,拿了个铲子,站在院子里大力地刮着,边刮边扯着嗓子喊:“起床了!起床了!一日之计在现在啊!——”
他吊着嗓子喊,在这院子里就住了他们几个人。
同寝的铃星听见这刮擦的声音就惊坐起来,把桌上的瓶瓶罐罐都震碎了。
另一间的权无用,醒则醒矣,但不动窝,在床上翻滚:“这什么时辰啊……亲娘唉……疯了?”
燕来行也索性把头埋进枕头,舟车劳顿:“不知道……”
权无用把被子拉过头:“那就别起。”
燕来行也照做:“那就不起。”
权无用咯咯笑:“耗他。”
然后他们听见院子里一阵叮咣,应该是锅被砸了,又听见虞药突然柔声细气:“有话好说嘛——”
估计是铃星起床了。
可是不知道外面达成了什么协议,不一会儿刮擦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还响得特别近,仿佛就在耳朵边,他们把耳朵堵上也于事无补。
权无用蹭地坐起来:“妈妈的,没完了!”
他跳下床,气势恢宏地拉开门,对着门口的人就要痛斥,结果发现站在门口的是铃星,正训着煞气使劲地刮锅底。原来他是噪音的来源。虞药在后面哈哈地笑。
权无用理所当然地怂了,转身回去开始穿衣服,燕来行叹了口气,也坐了起来。
这时候大家留意到了从未醒过的林舞阳,纷纷聚到他周围。
“他一直没醒?”
“装的还是真的?”
“装的吧?真的可能吗?”
“去拿跟鸡毛来。”
“我往哪儿去给你找鸡毛?”
“无聊。”
权无用从鸡毛掸子上拽了根鸡毛,递给了虞药,虞药吹了两口气,往林舞阳鼻子下面放。
燕来行一脸严肃地说:“不是这么用的,要往鼻孔里塞。”
虞药很不爽,伸给燕来行:“那你来。”
燕来行接过鸡毛,转脸给大家讲解:“首先要选好边,不是直接插就可以的。然后……”他转回去看林舞阳的鼻子,“注意,是这个方向,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