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没有说具体的情况,只是给了我医院的地址让我赶快过去,我一听林在医院就懵了,手头的工作排得满满当当,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左右。向部门经理请假时我慌得说不清楚话,他问我亲人么?紧急么?非去不可么?我答了不是,不知道情况...最后一问我心里煎熬了几秒,我竟然还在担心会不会给经理和公司带来麻烦,担心会不会因此不被重视,但最后我还是回答了“非去不可”。经理告诉我请假不得太过频繁就给我放行了。
我急匆匆地赶到医院,给餐馆的经理打了电话,然后在电话的引导下找到了在急诊大厅等待我的女经理。经理说林在后厨故意用刀割伤了手臂,刀口很长但不深,流了很多血,现在被护士带去做了缝合手术,应该没生命危险。
“这次事故的医疗费用由我们餐馆承担,虽然没有危及到其他人的生命安全,但之后他不能再来上班了。”女经理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就离开了医院。
我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怎么也想不明白我正在经历什么。
大大的静字震慑着方正又狭小的空间,细微的呼吸声和心跳都能被我听见,我搓着一直在冒汗的手,幻想着林把刀刃对准自己的场景。他是怀着如何的心情,带着什么样的表情接受那份疼痛的,他天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他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伤害自己?万一伤到动脉,万一伤到神经...他连命都不想要了么!
我走到医院的楼梯道里,拨通了白行的电话,把林刚刚做的事和之前做的事都告诉了白行,我问他“现在到底是我有病还是林有病?”
“**!”白行听完吼了句脏话。“你是真**的有病啊哥?为什么早点不说?”
“早说了能怎么样?早说就什么事都没了?你**的骂我有什么用?”
我们俩互骂了几句后又互相劝着消气,之后才开始讨论正经事。白行估计林可能真的有心理疾病,让我赶早带他去看精神科大夫,事不宜迟。可我对心理疾病的认识还不够,总觉得不太光彩。白行不以为然,他嫌我不够果断、顾虑太多,说了我一顿后决定自己有空带林去专科医院。
我挂了白行的电话,坐回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害怕林出意外时心里很急,看到林安然时急却转换成了气。
手术结束后,林穿着染了几朵血花的工作服出来了,他手臂上没有血迹,只剩一条长长的,像千足虫一样的缝合伤口。他似乎是一瞬间变得虚弱了,也可能是我上了班之后就一直没好好关注过他。林的状态如数月前挂着红色来我的公寓找我时一般,他一步一步趋向我,脸上没一点气色。我看到他这幅样子心里升起一股憋不下去的气,我不知道他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不说话,没表情,明明心里有事却偏说不要担心。
他向我走来,可我心里莫名抗拒。
我记得耆晏说,人终要为各自活着。
那时我还不明白,现在想想真是这样,我为什么要在他们身上耗费那么多心力,我自己活着不是就挺好么?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在意这一个...
我没有去问林的状况,和他一起沉默到底。
白行发信息说第二天早上到,我没有回复他。
第二天照常上班,我没有锁上我的屋门,林失业在家。白行发信息说他到了,又说带林走了,又说他们去了医院,他就这样给我发了一天的消息,可我一天都没有理他。晚上白行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安排林住在有熟人的医院里了,让我不用担心。
我不会担心的,只剩我一个人最好了。
白行还在电话里讲让我趁早空出个时间去找他的姨奶陈如妤,我看了看调休表,给他报了个准确日期。
早起、上班、下班、睡觉。
之后我浑浑噩噩过了三天,刚开始觉得一切正常,慢慢的稍有闲暇就会想林的事,或者忍不住反思自己。我才意识到原来我生气是因为恐惧,是因为太害怕身边人离开,所以自己进行了心理隔离。明白了这个道理后,我主动给白行发了消息,问他林的情况。
白行回复我说他最近在忙,等一起去看望他姨奶的时候再说。
也不知道白行一直在家忙些什么,他不再有事没事打扰我了。
我想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就只剩下自己。
一旦有期待的事情,时间就过得好慢,与林不见也有好多天了,白行那边一点消息也不放给我,他就是故意想让我着急。
我自己也做了猜测,还上网了解了很多和心理病相关的内容,但我绝不承认林的行为与那些病症能完全对号入座。我猜白行说把林安排进病院是在骗我,没准儿他现在正带着他林子哥在外边逍遥,还说忙...肯定是在忙着玩。
胡思乱想着,与白行约定的日期就到了。我去了白行家那边的车站,期待着白行和林能一起出现,但接我的只有白行一个人,不对...白行后面还跟了一个小女孩。
只见白行一脸苦相,几天不见脸像刷了一层黄,肉看起来也掉了几斤,他有气无力地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和疲惫身子上挂着的小女孩,朝我走来。
我满脑袋疑惑,不过看小女孩满眼的精明伶俐,很快就猜到了,这就是白行之前说的,他叔叔家的女儿,白行的堂妹,名叫...叫啥来着...
第37章 可意
我向白行挥了挥手,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女孩的身上。
“哥啊~”只听白行满腔哀怨,就像是个天天被家长里短困扰的小怨妇,“我妹也跟来了。”他拉长的声音配合着奇怪的音调,哀转久绝。
“你就是季业么?”小女孩拽着堂哥的上衣,揪出了千层褶子,她瞪着圆溜的大眼睛,双眼皮张到最宽。
我看着小女孩从白行身后走到白行身旁,挂在白行身上一会儿又把白行揪到了我的面前不由得心生敬意,连忙应答:
“对!对!敢问您是?”
“白可意,这个人!的妹妹。”
小女孩的脑袋后边扎了两个小揪揪,一撇一捺看起来机灵又可爱,不过听她说话的气势却像白行的老大姐。
看白行这泄气样,他不仅带了个姐,还像带了个妈。
“哥,你救救我吧,我真招架不住了,再不采取措施就该升天了。”白行的脸像极了囧字,我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特别舒畅,而且自动站好了队,打算和妹妹一帮。
我印象里的白行总是精神气十足,极少见他这般心力交瘁,他的堂妹难不成比神灵还厉害?
“救什么救,升天去吧,你不想蹦到太空里么?”白行的妹妹往白行的胳膊上狠拍一掌,就凭她能让白行抖三抖的气势,我都要在心里为她助威一万次。
“就是,你有本事蹦到太空啊。”我附和这位小女王的话。
我本以为我的附和能让大王开心,谁知道大王瞪了我一眼,用眼神和情态给了我无数个巴掌,她教训我到:“别幸灾乐祸,哥们是这样当的么?”
我听完噗一下笑出了声,心想哥们还真就是这样当的。小女孩学着大人的语气,虽然说的话不讲理,但童言无忌,天真有趣。
陌生城市的车站里,来来往往的过客步履匆匆。我有好多天没这么敞开心扉地和亲近的人交流了,与心思活跃的两个人在一起,就像待在另一个世界。
“你妹妹还挺可爱的。”我对白行说。
“可爱?我十分钟之后再问你一遍。”
白行接到我后,依据站厅内的指示,领着我们穿过人群左转右转,往可以打车的地方走。
期间白可意还尝试骚扰了他哥哥几次,但被哥哥不断喊话:“交班了,交班了,我下班了,祸害他去。”
白行口中的“他”就是我。我原本还满怀期待,想认识认识这个小朋友,结果白行的妹妹压根不屑于搭理我,只赖着白行,对白行的一切行为都指指点点,仿佛哪都看不顺眼。
白行告诉我:因为可意还没开学,他的爸爸去外校开研讨会了,白行又天天在家闲着没事做,所以白行亲爱的叔叔就把可爱的女儿交给了能干的白行看管,白行根本没机会推脱,只能争取不辱使命。
“她不仅烦我,杠我,还要打击我,我这几天都快炸了。”白行一脸无奈。
“有个妹妹多好啊,我想要还没呢。”我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