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以后,大巴车来到了我熟悉的城市,白行在汽车站接到了我,我们打车回了公寓。一路上我俩都在感慨不可思议,我还仔细端详了白行肥胖的脸蛋,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他和吴彩扯上关系,不过他们的确没什么交集,从白行压根不知道他姨奶结过婚就清楚,两家的关系并不亲近。
之前被白行暗算的时候我还在想,等再见他一定要把他痛骂一顿,可真的见到他了,又不是很介意了。
天色渐黑,路灯都凉了起来,上一次有心情欣赏夜色还是在如梦似幻的灵野里。我看着车窗外的辉煌灯火,思绪飘到了远处。
吴彩、陈如妤...
吴彩也像我一样,没有了父母啊。
还有我那个不急不慢的姥爷,虽然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我真有可能被他的品性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总是急不起来,总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刀架脖子上了也总想考虑着别人的好。
不过我没有姥爷那么极端,就比如对于白行这种不加以约束就会人品败坏的人,不能对他太好。
旁边的白行盯着他新款手机白亮的屏幕,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直在咯咯咯笑。看在他那么有钱的份上,我就心安理得地让他一直请客吧。
我、白行和林三人又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还喝了点小酒,白行吃完饭就打车走了,他说他的堂哥明天下午要坐飞机返校,他要把他哥送到机场。
我第一次知道白行还有一个堂哥,一起吃饭的时候,白行还顺带把他一些亲近的亲戚都介绍了一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我总觉得他的话有夸耀的成分,虽然我不是吴家的人,但听完白大公子吹的牛皮,我真替吴家心酸。
他先介绍了他即将返校的堂哥,这个堂哥名叫白安中,只比白行大了一岁,现在正在某知名大学读经济学。虽然白行不觉得他堂哥智力有多高,但总得来说还是十分佩服——佩服他堂哥愿意钻研,不好玩乐。
白安中的父亲,也就是白行的大伯,是白行家所在城市里一家三甲医院的精神科主任,据他说他大伯在工作上兢兢业业,说话做事慢条斯理,头脑逻辑十分清晰。
白行小时候特别怕他大伯,不敢在他大伯面前说话,连眼珠子都不敢动,据说是因为白行的爸爸曾和白行讲大伯是专门治疗精神疾病的医生,但是白行小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是精神病,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精神病,所以才特别害怕被他的大伯看出来。
白行的爸爸在家里排行老二,是三兄弟里唯一一个没上过大学的,因为脑子比较活络,所以在家里人的帮助下自己开了厂子,然后也越做越大。
除了精神科主任大伯,白行还有一个人类学教授叔叔。这个叔叔有个不到十岁的女儿,名叫白可意,现在正在上小学。白行和他叔叔的关系特别好,当时白行决定不上大学,他的父母是强烈反对的,还多亏他叔叔出面摆平。
我听他吹完这些牛皮,借着酒劲说他将要继承他爸的衣钵,成为白家这一代三个孩子里唯一没上过大学的。这是一种传承,值得骄傲。
一起吃饭聊天的时候还没太大的感慨,我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啧啧感叹白家祖坟的风水一定特别好。
怪不得白行看起来灵活又聪明,原来都是风水问题...
转念又想到了季姓,我长了二十多年,身边没一个“亲人”是与我同姓的,姓吴的、姓陈的、姓王的,也不知道季家的祖坟风水怎么样,也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都是什么样的人。
也许是白天想得太多,晚上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噩梦。
我看见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男人在染着橙色火光的地窖里和几个人打斗,几人的影子交错着吞噬火光,直到男人被刀捅伤倒地混乱才停止。
站在一侧的妇人们惊慌呼叫,围向倒地的男人。
小儿啼哭声不绝,众人齐哭声渐远。
睡梦中的我身体越发寒冷,就像与那倒地的男人感同身受一般,我躺在冰冷粘稠的血泊中,看着那群抱着哭声匆忙逃走的死神,意识回到了漆黑的梦境。
第36章 刀割
睁开眼时,屋里漆黑一片,我的身体感觉不到一丝困倦,就像是打了兴奋剂,所有的知觉都异常敏感。我听到隔壁有动静,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半夜两点。
我又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隔壁发出的声音,的确有拉抽屉的声音和脚步声。我心想得提醒林再不休息明早就起不来了,便套上拖鞋,打开门,走到隔壁房间门前。
为了再次确认林还没睡,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可贴上去的时候不小心制造出了一点声响,然后再听的时候屋里什么声都没了,我小声问了句:“睡么了?”屋里没有应答。
我正疑惑林大半夜不睡觉能做些什么,却突然想起前一段时间的类似场景...林那天,也是在半夜,背着我和白行,把树枝戳进了腿里...
我这些日子光顾着忙,已经习惯了只有白天和晚上能见到林的日常,早已经把林之前的那些奇怪的行为抛在了脑后。
他该不会又...
想到这里,我用力压了几下门把手,可门从里边反锁了。
“林?开一下门!”
我也管不了他到底有没有睡着,只想着消除自己心里的顾虑。
屋里依旧没有动静,我已经脑补出了沾了血色的画面。
咚咚咚——
“开门!”
正常情况下,这么大的喊声即便熟睡的人也会被叫醒,可屋里人还是一声不吭,“开门!”我又喊了几句。
我意识到情况不对,赶快跑到厨房查看有没有刀具消失,但这个举动是无用的,因为很少做饭,我也不记得家里有几把刀,我又赶紧从客厅的花瓶里倒出备用钥匙,可是备用钥匙上没有标记,我只能一把一把地试,所幸试了两次就打开了门,屋里漆黑,我拍开了顶灯开关,林就坐在床沿,双肘撑着腿,头低在胸前。
万幸,没有血迹。
我松了一口气,向前走了几步,“这么晚还不睡,我还以为...”
“明天不是还要上班?”“要不明天不去了吧,多睡一会儿,我帮你请假?”
林没有回我,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我意识到自己不应该用疑问句,就又用陈述句重复了一遍:
“明天不去了,早上多睡一会儿,不缺那点钱,我帮你请假。”
“好了,快点睡吧,别再锁门了。”我往后退了几步,握着门把手又补充了一句,“灯你等下记得自己关。”然后帮他关上了门。
出来以后,我还是心里有梗,便去厨房收拾了一遍,把所有尖利的东西都打包放进了我的卧室,然后又把客厅卫生间排查了一遍,确认万无一失后,又把我那屋的备用钥匙和我随身带的钥匙串在一起,然后趴到林那屋的屋门处偷听了一会儿,再三确认没动静了之后才去睡。
也可能是我半夜头脑太清醒,自己把自己吓魔怔了。
我害怕林比我起得早又偷偷摸摸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所以就定了三十分钟后叫醒我的闹钟,醒来之后便锁上我屋的门然后端着电脑坐在客厅里,端着端着就睡着了,直到林开了他屋的门,我才如警觉的看门犬一样又立即清醒过来。
看了一眼电脑,才六点多。
林并没有请假,他到点就去工作了,我也很早就到了上班的地方。由于折腾了一晚上,我一上午都精神不振,魂不守舍,下午的时候,我估计着白行他堂哥已经上了飞机,就给白行发了信息,让他有空的时候回我电话。
我知道白行在医学方面懂的比我多,又听说他大伯是精神科医生,我想占着近水的楼台不能不看看月亮,所以就把我的担心告诉了白行,问他用不用带林去检查检查心理问题。
我并没有和白行说林曾在半夜把木枝戳进腿里,只讲了昨天晚上林半夜不睡觉不知道偷偷摸摸在做什么,所以白行听完我的顾虑后还嘲笑说该检查的是我,并且打包票他林子哥一切正常。我也心想着可以再观察观察,于是就没再和白行多说。可心里总是隐隐焦虑。
我的焦虑是对的。没过几天,林就出事了。
那天我和林都正常去上班了,还没到中午的时候我接到了餐馆人事部女经理的电话,她让我到医院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