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炯炯原本是生气的，气安歌和楚风且是一个人，但这种气在听到楚风且说他化神劫渡不过去的那刻起就顿时气散了。
或许是她太过于想抓住安歌这个人让她忽视了安歌的不同，又或者是她避免与楚风且再产生多余的纠葛让她忽视了楚风且的不同，两人那张相似的面庞不就恰好地说明了一切么？可谭炯炯还是想知道师父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炯炯。”当谭炯炯进来的那刻，山洞中两人的视线都凝聚在了她身上。
“你是故意的对吗。”谭炯炯对安歌说道：“你故意引我来这里听到这番话，我不相信以你的修为不会知道我尾随于你身后。”
安歌收敛了笑意点头道：“确实，是我让你跟着我来到这里。”
“为什么？”谭炯炯问。
安歌道：“因为我不想再这样欺瞒下去了。你问问他，明明他心中有你，为何不告诉你。明明你与他之前有可能，可他总是拒绝。而我呢，身为他的分魂，诞生于他，最后也会融入与他。我想与你在一起，真正的在一起。”
听到这话后谭炯炯心中一颤。
她刚刚才知道小师弟与师父乃是一人，可小师弟对她的照顾和感觉是与师父不同的，明明知道他们是一人，但她却无法想象两人融为一人之后她会怎么样。
“炯炯师姐，我……”
“师父。”谭炯炯打断安歌的话，看向楚风且，那样一个她从来不敢奢求的人，却一直爱着她吗，“他说的可是你所想的？”
楚风且微微垂眸道：“非也，你我乃是师徒。”
谭炯炯笑了，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当初自己能放手的如此干脆了，爱上这样一个人何其的悲哀。
“既然师父真心如此想，那炯炯在此恳求，日后你我便是真正的师徒，此后也是如此。往事如云烟，本就不该存在的东西又何必存在。”
“那我呢！”安歌大声道，“你们当得了师徒，那置我于何地！”
“小师弟！”谭炯炯应声道，“我最后一次喊你小师弟，若你当真只是我的小师弟，此事绝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是你告诉我，你是吗？你能独立于师父之外吗？你只是他的分魂！”
安歌顿时心下苦涩。
他从来不知道有朝一日炯炯师姐说出的话会如此地戳他的心。
分魂又如何？分魂就没了爱人的权利吗？
他若是能成人，又何苦当这个分魂！
“你我在有所隐瞒的前提下便注定了不会在一起，现在我知了，知当初柳师叔为我算的那卦，情深缘浅，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可笑吗，我兜兜转转依旧败在了师父的手里。我承认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师父，但我不曾想原来在师父的心中所谓大义、所谓伦理、所谓一切都比炯炯重要！”
“谭炯炯！”当谭炯炯转身想要走出山洞的那刻，安歌大声喊道：“你当真要走！你可听清楚了，他渡不过化神劫！”
谭炯炯脚步一顿，“暗夜宫的暗河能够消除师父体内堕心之火的一半禁锢，剩余一半炯炯会想办法，若师父的化神劫渡不过去，炯炯愿随师父一起身死道消。”
“你为何……”安歌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明明他只是想要让炯炯师姐知道事情的缘由，这样他才有机会和炯炯师姐在一起。他们只需要挣扎一下，抵抗一下，为何不愿意，为何宁愿陪着那人一起死，也不愿意和他一起挣扎一下。
因为没必要。
不是说安歌是楚风且的分魂，谭炯炯不就在乎对方了。反而是因为安歌乃楚风且的分魂，所以谭炯炯才受不了安歌的欺骗，她能如何做？
一个人连是否喜欢、是否真心都是两个选择，那她，难不成也将自己劈为两半，一半当她家师父的好徒弟，一半做小师弟的好道侣。天下又何时有这种好的选择了？
倒不如一刀两断，断得干脆。
谁说谭炯炯不伤心不难过，当天回去便大醉了一场。拉着周南、桃夭一起在青禾峰上疯耍，看似往日那个大师姐好像回来了，但却比以前多了些什么，又或者少了些什么。
次日。
谭炯炯带着暗河替楚风且消除堕心之火的控制，那暗河确实有手段，他利用自身的黑气将堕心之火包裹，耗尽了整整一身的修为才将堕心之火熄灭一半，但剩余的一半还是要楚风且自己解决。
楚风且为堕心之火已耗尽了心神，若他有法子便早有了。
也是自那日起，安歌便再未出过楚风且的身体，他静悄悄地缩在楚风且的身体内看着谭炯炯与楚风且两人相敬如宾。可笑啊，实在是可笑，原本算是感情好的一对师徒如今倒只能用相敬如宾这个词来形容。
“炯炯。”楚风且喊道谭炯炯，“为师有些话想于你说。”
谭炯炯垂眸道：“师父请吩咐。”
楚风且伸手想要揉上谭炯炯的脑袋，却在手刚伸出来的那刻顿住了，他道：“炯炯，为师知晓你心中有所不快，为师也知为师或许渡不过那化神劫，但为师想要你替为师守住青禾峰，可好？”
可好？
谭炯炯一点都不想答应，有时候她都想拨开这个男人的心去瞧瞧，究竟是为何让这心长了两幅模样，一副爱她要死，一副却又恪守师徒道义。
见谭炯炯不回话，楚风且又道：“为师知……这个要求对你而言难了些，你此刻定然是怨为师的，但为师想告诉你的是或许为师不是一个好师父，不是一个好徒弟，不是一个好道侣，但为师将你放在为师心底最重要的地方。”
“那为何！”谭炯炯终于忍不住了，她质问，“为何不按照安歌的要求去做，为何非要恪守这师徒之情！”
“安歌少了记忆，实际而言他并非是我。我与他不同，他可以以赤诚之心去爱你，但为师不行。为师给不了你保障，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甚至给不了你多余的时间。很多时候为师都在想造出安歌是否是为师错了，但后来为师才想明白造出安歌是为师最正确的选择。”
“师父……”
“其实炯炯每次那么望着为师的时候，为师心里都翻滚。”楚风且的手终于落到了谭炯炯的脑袋上，他揉了揉说：“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并非我们所想就能得到的。”
“师父，你是不是因为堕心之火……如果是的话……”
“炯炯，你还不明白为师的意思，自打我见到你的第一刻起，收你做徒弟的那刻起，你我之间便绝无可能。而安歌是为师的臆想，亦是你的臆想。”
“可他不是臆想！”
“对，他不是臆想，所以一切都与炯炯无关。为师希望的是待我走后，炯炯能带着青禾峰继续走下去。”
“不要！”谭炯炯突然流泪了，她摘下自己耳廓上的青禾夹一把丢在楚风且的身上，“我不要当什么青禾峰的大师姐！我不要带领青禾峰继续走下去！师父，你一直知道我不是有天赋的人，处理事务二师弟向来比我做得好。我不要……不要……师父……死……”
到那一刻，谭炯炯才真正地明白，为何自己不恨了。
那是因为她所爱着的人快死了，在生死面前，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炯炯乖。”
“炯炯不乖，炯炯一点都不乖！”谭炯炯泪流满面。
楚风且叹口气，安抚地在谭炯炯的脑袋上摸了几把，之后将人送出了青禾峰禁地。他不顾谭炯炯的嘶吼，开始专心淬炼自身修为，他能感受得到明日便是他化神劫来临的时日。堕心之火一日不除，他便一日渡不了这化神劫，多余的话又何必说。
谭炯炯扑倒在青禾峰禁地之外，她拼了命地去捶打禁地的结界，却丝毫不起作用。
青禾峰禁地外不远处，周南和蔚攸安并列而战。
周南心急道：“二师兄，大师姐一直这样下去可不行。”
蔚攸安沉吟片刻道：“去请零师叔。”
片刻之后，蔚攸安和周南协同零落从无涯峰回来，零落到的时候，谭炯炯已经趴在结界之上捶打得毫无力气了。
零落上前一把抓住谭炯炯的手说：“你这么打又有何用？你可知堕心之火无人可解，便是陆竹也救不了他！”
“那又如何！”谭炯炯擦了把眼泪道：“难不成就眼睁睁望着师父身死道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