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安歌说得的确有些道理，可对方却忘了，一个人终究是一个人。
而他会产生嫉妒与不甘，也恰恰只是因为那种情绪来源于楚风且，并且被楚风且所压抑，压抑到一定程度，然后由毫无顾忌的分魂爆发出。
楚风且微微低垂眼睑，双目里不知蕴藏了什么想法。
他只是很平常地瞧了安歌几眼，似乎对对方说出的话一点都不在意。
“你的身体动用灵力只是自找死路，如果你愿意存留在这世间的时间越来越少，便随你。”
“我不会这么快消亡。”安歌低头捏了捏手指，灼热的心脏涌出一丝凉意。
“但总归要消亡，就如你心底清楚你来源于我，也终将回归于我。”
安歌突然抬头，直视楚风且的瞳孔里带着一丝浅浅的质问。
他想问……但盯着对方的眼睛久了，就好像知道了答案，他出声一笑，那种全然不同对方的笑意带了些生机色彩。
就算这样又怎么样，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存活得久些，而是想要在她心中留下他的影子。
更重要的是他想要她开心。
只要笑得多了，便算是开心了吧。
安歌不懂太多，唯一懂的就是这些。
“几日后便是新晋弟子考核选拔赛，我会禀明掌门你的身份，此次考核选拔赛你就不用参与了。”
“不，我要参加。”
“为何？”楚风且有了疑惑，眼前人实在是太不像他了。
安歌道：“身为青禾峰的弟子自然要有入青禾峰的能力，否则便丢了青禾峰的颜面。”
“与你无关。”
“我在意，若是如此炯炯师姐定然不高兴。”
“炯炯不会，她最是乖巧。”
“那你可知——她向来不是你眼底下的模样。”安歌翘着唇瓣，像是在心中窃喜他知道的比对方知道的多了些。
楚风且沉默，一旁零露听得很是无趣，一个个都被小丫头迷晕了眼，心里头却惦记着如何让那小丫头开心，着实有些让人不解。
师徒之情吗？当真如此不一般？零露想起自家的几个徒弟，倒没一个给他这种感觉的，难不成是那丫头与常人不一般，是了，他想，定然是那丫头的问题。
“随他去吧，他与你本就是一人，认定的事劝不了。”
“随你。”楚风且朝屋外望了眼，隔着一扇门，他自然看不清屋外谭炯炯贴着耳朵趴在门上偷听他们讲话的姿态，他只是听了安歌的话突然质疑起自家的大徒弟究竟是个什么性子，在他看来，炯炯向来乖巧，从不需要人操心。
为何在安歌口中会说出那句话。
楚风且不得不承认这句话让他很不高兴。
“好了好了，你们两说了半天，可是忘了来的原因。小家伙，你这一受伤倒是可惜了当初在我白烟潭内泡了整整三日所吸收的精华，这药浴……”零落走到浴桶旁，伸手在水中捞了一把，捏碎水表面漂浮着的草药，道：“不失为是个好东西，看来掌门是知晓你的身份了。既然如此，让那小丫头与人说一声，我便带你去白烟潭，这回大概要泡上七天七夜。”
安歌皱眉。
五日后便是一月之期的新晋弟子考核选拔赛，要真泡上七天七夜，那选拔赛不早就结束了。
零落瞧出了他的顾虑，“行了，开个玩笑，风且你何时也开不起玩笑了。”话虽然是朝着安歌说的，眼神却在说后一句时看向了楚风且。
“若是想参加此次新晋弟子选拔赛，你需得借用风且的灵力，你现在潭中泡上五日，选拔赛那日我会让风且代替你泡在潭中，你二人相辅相成，本就是一体，所以谁泡与之来说都行。”
“还有。”零落指了指门外，“小丫头你们可想好了，此事是否告诉她。”
楚风且与安歌双目相对，两人到底是为一人，纷纷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同一个意思——不说。
“罢了罢了，只是日后莫要后悔便好。”
零落此刻有感而发，他却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日后倒真应了这个词后悔。
*
新晋弟子考核选拔赛是在总结归纳出新晋弟子考核总分后给予分数低的人一个争取进内门的机会。
往日的考核分加上选拔赛的考核分，得分最高者可自选进入四峰之一，成为其内门弟子。鉴于青禾峰已不再招收弟子，所以此次谭炯炯的任务轻松得很，就是瞧瞧考核赛中哪个合眼缘，哪个便收入青禾峰当外门弟子吧。
“师姐，师姐，你收我当青禾峰的外门弟子吧。”考核赛前夕，云潭偷溜到谭炯炯的座位旁，小声说道。
谭炯炯吐了口葡萄皮，说：“你？一个上品灵根的，来我们青禾峰当外门弟子，那不是亏待了你。”
“不亏待不亏待，那不是安兄弟在青禾峰吗，谭师姐你也知道，我与安兄弟的交情，整个新晋弟子的队伍中就我两熟悉些，要与旁人进了一个峰指不定要多为难我。”
“说得也对，不过安歌呢？今日新晋弟子考核选拔赛，难不成他认为自己进了青禾峰便不用来参加了吗？”
谭炯炯左顾右盼，视线扫遍了整个比赛现场都没见到安歌这个人。
她不知道那日师父和零师叔在碎野峰对安歌说了什么，只是后来安歌被零师叔带走疗伤，自己便再也没见到过他人，现在莫不是还在疗伤中？
可已经过去了整整五日，算上之前在碎野峰上疗伤的日子，也有整整一周时日了。
一周的时间都没能把一顿子鞭伤给疗养好吗？
谭炯炯有些不信，她倒不是非得逼着安歌拖着受伤的身子来参加比赛，只是之前对方当着她的面说过要以青禾峰关门弟子的身份赢得此次考核选拔赛的头筹，以此来彰显他们青禾峰的威名。
如今瞧不见人影，算不算得上是说话不算话。
而且她心里头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安歌赢了的话……现在却是过分失望了。
“谭师妹，你是相中了此人？天赋倒也不差。”不知何时，灵心走到谭炯炯身侧坐了下来，她瞧见站在谭炯炯身侧低头哈腰的云潭，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嘲讽，“不知此人身旁长跟着的那位安师弟怎么没来，莫不是因为进了青禾峰的门，就不屑于这新晋弟子考核选拔赛了？”
谭炯炯嚼了嚼口中的葡萄肉，朝着灵心的脸吐出一颗葡萄籽。
她是真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跟个疯狗似的天天追着她咬，她是对她有过不好的脸色，可到底也没对对方造成实际伤害，这人怎么就不知道“退让一步，海阔天空”这个词汇呢。
瞧那模样，看得让人觉得欠抽抽。
“灵心师姐，说话要有证据。我家小师弟只不过是暂且不在这赛场中，如何能说他瞧不上此次考核赛。”
“哦？若真是如此，我倒希望在选拔赛上见到你家小师弟。”
灵心嘴里噙着笑，她心知肚明安歌绝对不会出现在新晋弟子考核选拔赛上，因为此刻安歌就处在他们无涯峰的白烟潭内疗伤，也不知道那安歌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连她师父都要亲自守着对方为对方疗伤。
师父对他越好，灵心对对方的不满就越多。
在她看来没什么人值得她家师父如此亲力亲为。
听了灵心的话，谭炯炯又向四周瞄了几眼，再次没能找着安歌的身影后心头立马有些沉甸甸起来。
方才安歌不来她是有些失望，现在安歌不来她就是没了面子。
不仅是她，他们青禾峰的面子都要被灵心的这张嘴给说秃噜了。
她没面子不打紧，但青禾峰的面子绝对不允许就这样被旁人说三道四。
于是，她招呼来周南，“三师弟，你去找找小师弟在哪，找到了人就赶紧给我带过来，这场比赛他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大师姐……那万一小师父的伤还没好呢……”
“都过去了这么久，怎么会不好？万一真的不好……我也只是要他参加比赛意思意思，没真要他拔得头筹，反正他的平日考核分数够高。”
谭炯炯心里头算得明白，此次考核选拔赛便是安歌输了也不算难看，只要他最终考核分凑到前十位，就有资格成为四峰之一的内门弟子，他这青禾峰内门弟子的身份也就妥了。
周南领了吩咐退下，灵心往这瞥了眼，眼底的得意愈发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