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会。”从棋局上抬眼,燕洵望向巍峨皇宫的方向,语调冷冷,“他只是在等,一个杀我的时机。”
毕竟,我们高高在上的皇上,也需要一个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托词。
“袖姑娘也这么说。”楚乔微微一笑,脸上的寒霜散去,“她让我给你带句话,不要让她有救你的机会了。”
燕洵一愣,那么久远的记忆,他都快记不得了。
“自然不会。”他摸了摸怀里的瓷瓶,眼前浮现女子淡漠的眼眸,还有梨花一笑间,似有似无的梨涡。
忽地,眼前一切散去,只剩下楚乔含笑的面容。
“阿楚,我会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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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堂。
院子里的药圃,原本长势良好的药草,全部奄奄一息地趴下了,到处都是名贵草药的“残肢断臂”。
“林骁!”
林袖挽起袖口,面有怒容,瞪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小小的孩子蹲在墙角,手里握着一把小木剑,瘪着嘴,委屈巴巴地拽着最后一棵完好的药草。
他的五官精致,粉雕玉琢的样子,煞是可爱。
“我错了。”
乖乖认错,他悄悄伸出小手,抓住林袖的裙子下摆,那双与燕洵相似的弯弯眸子里,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下。
因为先天不足,他比同龄的孩子瘦弱不少,缩在她脚边,就只是微微隆起的一团。
小小的抽泣声响起,林袖的心就这么软了。弯腰从地上抱起脏兮兮的林骁,她伸出白皙的手指,细细地将他脸上的眼泪鼻涕擦干净。
“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骁不说话,扭头埋进了她的怀里,一只手抱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仍旧牢牢地握着木剑。
“你想学武?”心念一动,林袖豁然开朗。
怀里的小脑袋重重地点了点,他扭啊扭,从她身上滑下来,抬起木剑,摆了个标准的起手式。
然后,似模似样地耍起了剑招,一招一式,颇有架势。
这是……
楚乔平日里练的剑法!
被他瞧去了几次,竟记住了!
林袖心下一惊,难道这就是将门虎子,就像他与燕洵之间切割不断的血缘,明明相见不相识,却偏偏那么亲近彼此。
有时候,她甚至以为,燕洵已经知道了骁儿是他的外甥,若非如此,又怎会关怀备至?
“阿姐,骁儿想变厉害,跟燕洵哥哥一样厉害!”
变厉害了,大家就不会嘲笑他是拖油瓶,阿姐也能找到世界上最好的相公。
他不要阿姐变成小虎口中没人要的老姑娘。实在不行的,等他变厉害了,就让阿姐嫁给他。
反正,他会保护阿姐一辈子的!
“骁儿为什么想变厉害?”林袖循循善诱道。
小小的人儿抿紧了嘴,却不肯透漏一句。
林袖知道,他应该是在外头受委屈了。外面的闲言碎语,她也曾听到过,只是她不放在心上,并不代表骁儿也能无动于衷。
“好,阿姐答应你。”
牵起小人儿的手,林袖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心里有了几分决断。
或许骁儿,不该再待在她身边。他注定了不平凡,也注定要冠上燕姓。
男儿,不该庸庸碌碌过一生,燕家男儿,更不该如此吧?
只是,他还小,燕洵身边,又汇聚天下风云,危机重重,她又如何放心把骁儿交给他?
罢了罢了……
“你个小兔崽子!”
出诊回来的王老看到一院子的狼藉,差点气得厥了过去。
这三年,有林袖和林骁承欢膝下,王老越发精神矍铄。
他健步走了过去,一把拧起林骁的耳朵,对着林袖中气十足地骂道,“都是你平日里宠的,现在连我的宝贝药圃都祸害了。你们就是两个一大一小没良心的,可怜我这个糟老头,半数身家都败在你们手上了。”
他絮絮叨叨地哭诉着,虽然嘴上骂得狠了,手上却没使一点劲。
林骁将木剑往林袖手里一放,笑嘻嘻地朝他张开手,“爷爷,抱。”
“别想用这招哄我!”王老犟了一句,偷偷瞧了一眼他糯糯软乎的小脸,没好气地将他抱了起来。
“骁儿最喜欢爷爷了。”黑溜溜的眼睛一转,林骁抱着王老的脖子,吧唧亲了他一口。
“哼!”王老哼了一声,对他的“甜言蜜语”不置一词,但眉间眼梢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你个小滑头,尽会哄人,也不知道像谁?”
不知怎么的,林袖的脑子里突然浮现了燕洵哄人的场景,她打了个哆嗦,立马掐断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都说外甥肖舅,还好骁儿不像他。
作者有话要说:天太热,感觉自己写的不顺,明天能不能双更是个问题。。。。。半三想哭……(?_?)
第8章 世子上门
“阿姐,阿姐,燕洵哥哥来了。”
大老远的,就听见林骁扯着嗓子在那喊,他的声音清脆,夹杂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庭院里,林袖正挽着袖口,打理新种的药草。闻言,直起腰,刚好与燕洵的视线对上。
他抱着笑不拢嘴的小林骁,缓缓走近,素白的衣衫上有一两个黑手印,显然是与林骁玩闹时蹭上去的。虽然面目冷峻,偏生他眼底带笑,看向林骁的眼神带着丝丝宠溺,倒是让他的面容生动了起来。
“袖姑娘,好久不见。”
他在药圃边上站定,点头示意,虽衣袍脏乱,却无损风姿。
她在药铺里逆光而立,素手高挽,鞋底沾泥,淡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同样风骨自成。
抬手将额前落下的碎发别到耳后,林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世子风姿依旧。”
“比不上袖姑娘医者仁心。”他似真似假地夸了一句,手上顺势颠了颠小林骁,“阿楚说骁儿长大了不少,果然不假。再过几年,我就抱不动了。”
“骁儿不重!”听他这么说,林骁不乐意了,“阿姐说骁儿轻得很,吹口气就能飞得高高的!”
他噘着嘴,凶巴巴地瞪着燕洵,故作“凶恶”的表情配上那张包子般的小脸,让人忍俊不禁。
燕洵难得起了逗弄之心,“那是你阿姐骗你的,骁儿比你阿姐还重。”
听了这话,林骁也不恼,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趴在他的肩头,贴着他的耳朵贼兮兮地问道,“燕洵哥哥,你抱过我阿姐?”
燕洵一怔,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宽服束腰、清清冷冷的女子。
腰肢不堪一握,身姿单薄,应该是轻的吧?
这边,林袖收拾好药锄,走出药圃。
“魏帝解了你的禁足?”
被她一句话点醒,燕洵很快收了思绪,怀里的林骁捂着小嘴,早就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儿。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养出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小子!
他转过身,与她并肩向屋子里走去。
“嗯,以后我就可以在这长安城内自由行走了。”
蛰伏三年,总算让魏帝放下了戒心,只是仅仅这些,还不足以让他高枕无忧。只有逃离长安,有朝一日他才能杀回长安,报仇雪恨!
林骁眼睛一下子亮了,“燕洵哥哥,那你以后可以经常来看骁儿吗?”
“骁儿!”林袖沉声呵责了一句,“不要胡闹。”
燕洵志在燕北,迟早要反出长安去,跟他有过多的接触,于彼此都无好处,特别是在三年之期将满之际,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骁儿,喜欢我送的木剑吗?”
燕洵很快意会过来,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
“喜欢!”
原来,他才是毁了药圃的罪魁祸首!
林袖咬牙,稍微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肘,冷哼了一声,回自己屋子换衣服去了。
“阿姐生气了。”林骁搂着燕洵的脖子,有些惴惴不安。
“那骁儿待会哄哄她。”燕洵沉吟了一下,一片热忱地给他支招,“女孩子都喜欢听好听的话。”
原来,林骁油嘴滑舌的本事也师从有人。
不过这次,林骁却悄悄地吐了吐舌头,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阿姐就不喜欢!燕洵哥哥真笨。
“嗯嗯。”
他乖巧地点头,笑眯了眼,像极了憨态可掬的瓷娃娃。
在杏林堂陪了林骁一会儿,燕洵起身告辞。
“丫头,你去送送燕洵。”
王老嫌林袖碍眼,顺道也把她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