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他的道长也是俊美的。
“谢谢……”晓星尘突然开口说道。
薛洋摇头,眼中深藏如海的情绪,可晓星尘却是看不见的。
薛洋剪了一块干净的白绫,要替他重新扎上。
白绫将覆,不过一寸之距,那清隽的眉眼又将被掩藏,晓星尘不言不语,坦然而平静地等待,仿佛等待着明珠蒙尘的命运,等待着这坎坷人生带给他的苦难和不公。
薛洋的动作定格了,愧悔,爱恋,痴迷……突然一齐涌上心头,他一直在克制却总有克制不住的时候,比如此刻。
薛洋屏住呼吸,俯首在他的眼皮上落下一个薄如蝉翼的吻。
轻,却情深。
薛洋不清楚晓星尘是不是有所察觉,他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神情有些困惑和茫然。
“阿洋?”
薛洋平静地问:“什么?”
“哦,没什么?”晓星尘不再多想,方才大概只是错觉。
薛洋重新燃起碳炉,晓星尘想要坐起来,薛洋又发癫不让了。晓星尘有气无力:“我只是想脱了衣裳再躺下。”
脱衣服?薛洋才想起来了,道长身上还穿着两件袄子呢。
薛洋忙把他扶坐起身,自背后半搂着替他解了袄子,又把他推进被子里。见道长睡下,薛洋才蹑手蹑脚地熬了一锅菜粥,盛了一碗放在桌子上。
他见道长似乎睡着了,便打算出门去抓点咳嗽药回来,刚推门。
“把棉衣穿上,冷。”平时清透的声音有些低哑,薛洋的心又忍不住跳了跳。
“嗯,你赶快休息,我去去就来。”
薛洋踩着厚雪进了城,一直到傍晚才回来,手里扛了大包小包,肩上还背着一个竹筐。
这趟他不仅买了药和一些家用的物什,还大方地买了整整一筐炭饼,省的他家道长又不舍得点炉子。
粥已经凉了,薛洋索性把药和粥一起热了。傍晚的时候,薛洋把晓星尘叫醒给他喂了药和粥,不多会人又昏沉沉地睡过去。
生病的晓星尘很脆弱,脸色苍白,若不是他盖着被子,脖子上没有伤痕,他这副模样真的很像前世睡在棺材里的那个死去的晓星尘。
薛洋心里有些慌乱,索性搬了个矮凳,坐在床边守着他,可单是这样望着,他已魂不守舍。
想了想,薛洋把手伸进被子里,轻轻握住晓星尘的汗湿了的手,仿佛这样他才能确定什么,内心能得到一点安慰。
没过多久,晓星尘的脸色开始发红,额头脖子上都是薄汗,薛洋替他擦了好几回。
薛洋松了口气:“好了好了,出了汗就会好的!”
夜里晓星尘醒来,温度已经完全退下去了,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他听着薛洋忙前忙后的声响,心中生出愧意:“阿洋,不必再忙了,我已经好多了,你也早些来歇息吧!”
“嗯嗯,就来了。”薛洋应着,端来一盆热水:“我给你擦个身子。”
晓星尘面有赧色:“这……不必麻烦,还是我自己来吧!”
“暧……不麻烦,一点不麻烦,道长病刚好些手脚定然无力,你只管躺着,让我来照顾你。”
第10章 好意
晓星尘撑着胳膊肘抬起身子,薛洋连忙将枕头垫在他身后。
晓星尘还是有些难为情:“我并非断手断脚,只是病过一场,可以自己来的。”
薛洋笑道:“道长怎么那么倔呢,都是男人怕什么羞!你就躺在床上,我替你抹干净再睡岂不舒服,来吧来吧——”说话间已经坐到床沿,举起巾帕探向晓星尘的颈侧。
晓星尘无奈,薛洋这般“热情”,他终是拒绝不了,只好靠着床头,任他上下其手。
薛洋拧了几回巾帕,又换了回热水,此间始终热气腾腾,他一边仔细地替晓星尘揩去汗水,一边撩开他中衣襟口,又轻松地将那汗湿的中衣扒了下来,捏了捏,潮潮的,薛洋忍不住抓起来衣裳凑近嗅了嗅,道长的味道真好闻,清淡的茶香,还带着一种甜甜的味道。
薛洋擦的很仔细,纤细漂亮的锁骨,宽而瘦的脊背,甚至腋下都不放过。
晓星尘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面颊却可疑地泛起了红。
薛洋又要伸手去解下面的,晓星尘连忙挡住他的手,有些慌乱的说:“我自己来。”
薛洋瞧着他局促的小模样,心里一乐,没想到道长害臊时这么可爱,当下也不为难他,便把帕子塞进他手里,“给,我再去换盆热水。”
又把干净的亵衣搁在枕头边,薛洋这才端着盆子出去。等他回来的时候,道长已经把自己清理完,穿着一身洁白的亵衣,安安静静地靠在那里。
“这头发嘛也得洗洗,不然非得汗馊了不可,嗯……我可担心夜里会熏得睡不着觉!”薛洋说的夸张,却一下把晓星尘逗笑了,“原来阿洋是嫌弃我了。”
“不嫌弃,不嫌弃,道长别嫌弃我才好呢,我晚上睡相可不好,还请道长多担待呢!”
薛洋这样一说,晓星尘倒是想起来,自从二人同塌而眠,薛洋每晚都要搂着他的胳膊,有时睡得很沉,可有时却梦魇得厉害,常常冷汗淋漓,有时还会开口喊他的名字,叫得惨惨戚戚,悲悲切切,让人听了头皮发麻心里难过。
晓星尘当下也笑道:“不嫌弃。”
薛洋让晓星尘平躺着,让一头乌黑的长发垂下浸泡在水盆中,薛洋以手代梳仔细替晓星尘洗发,洗完了用干布反复搓干。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很沉默,莫名地带着一种虔诚。
从头到尾,晓星尘也不曾说话,很乖顺的样子。
待头发干透,薛洋替他把发挽起,伸手摸到枕边的木簪,竟是一怔。
这簪子很旧了,外面的木漆已经斑驳,质地也粗糙不堪。薛洋的手指不自觉地捻着,迟迟没有簪上去。
他回想起当年晓星尘长身玉立,发束玉冠的模样。那时他仙风道骨,风采卓绝,让多少人艳羡,可如今却……
薛洋一直没有动静,晓星尘便问:“怎么了?”
“哦,没事,就是看到你这木簪丑的很,旧成这样了,你还戴着?”
晓星尘不在意地笑笑:“不过是身外之物,有甚打紧!”
薛洋轻哼了一声,索性将簪子朝桌上一掷:“算啦,睡觉,明天再簪。”
说完脱了外衣,手脚并用地从晓星尘身上爬过去,直挺挺地躺在内侧。
晓星尘好笑地推了他一下:“怎么又不高兴了?谁又惹你了,我可没招你。”
薛洋突然把他半靠的身子往下一拖,一只胳膊隔着棉被,压在晓星尘胸口,脑袋紧靠在他肩膀旁边闷声道:“知道啦,是我自己惹我自己了!睡觉!”
晓星尘病好了,总算不再那般萎靡虚弱,那风神秀逸的模样看得薛洋心生欢喜。
眼看还有几天就到除夕了,薛洋又缠着晓星尘去了一趟义城,这是两个人一起渡过的第一个除夕,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两个。
薛洋对这日子也由衷期待起来。
其实遇到晓星尘之前,他从没有过节的念头,也极不喜欢过年。
年幼时不喜欢过年,是因为年关一到,就意味着天冷,讨不到东西吃,只能生生捱饥受冻。
长大了,他不喜欢过年,是因为喜乐团圆是他无法实现的,而他薛洋曾经最痛恨得不到的东西!
后来,他和晓星尘还有阿菁在义城一起度过三年,他第一次过了除夕。
三年两个除夕都过得很是热闹。
阿菁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些鞭炮,除夕夜噼里啪啦地炸个不停,他就使坏地偏把正炸着的炮竹往阿菁身上挑,吓的那个小骗子哇哇乱叫,然后跑到晓星尘那里告状。
晓星尘则坐在门口,嘴角含笑,听着他们说他们闹,偶尔会数落他几句:“……快别闹了,你是哥哥。”
即便是数落,也带着几分笑意,语气温和。
“谁是她哥哥——”“谁是他妹妹——”
两张脸一起朝向晓星尘,凶巴巴!
前世他没有喜欢过阿菁,对晓星尘则心怀歹意,可是如今想来,薛洋觉得,他的一生,似乎只有那义城三年是活着的。
因初一到初八商户都闭门歇业,薛洋便在年末最后一天拉着晓星尘一道出门。
临出门,薛洋看了看晓星尘,从门后取来一块裁成长段的狐狸皮,往晓星尘脖子上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