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尘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心里也焦急起来,他重重地拍着薛洋的面颊:“醒来,阿洋,那只是噩梦,醒来!”
“……原谅我……”薛洋苦苦哀求,晓星尘的手指无意间触到他脸上的泪,心蓦地一痛。
晓星尘俯下身子凑近他,轻轻抚着他的鬓角,细声细语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醒来吧,阿洋。”
晓星尘以为他还在为之前冒犯自己的事心怀愧意,便连声道:“我原谅了,快醒来吧。”
我原谅你了,仿佛一个开关,薛洋突然静止下来,然后睁开眼睛。他看着近在咫尺面色焦急的晓星尘,又似乎看见了那跪在他跟前崩溃乞饶的晓星尘。
那一刻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分不清过去和现在,薛洋扑了过去,紧紧紧紧地抱住眼前的人,口中一遍遍地哀求:“对不起,我错了,是我错了,晓星尘,你别走……”
这来自灵魂深处的哀恸,让晓星尘震惊不已,只能一遍遍安抚着:“我知道了……”
他痛哭着,他乞求!曾经嚣张跋扈的薛洋,如今在晓星尘面前,只有卑微!
因为他犯了一个错,极大的错,可这世上,再没有那个人,能听他说一声对不起,没有了……那个人,真的不在了……
这一夜,薛洋哭得像个孩子。
晓星尘只好将他抱在怀中,一遍遍地抚拍着他,一声一声地轻哄着他。
薛洋终于平息下来,他从晓星尘的臂弯中抬起头,伸手轻轻触碰他的眉眼处。
他能感觉到晓星尘的身体明显一僵。
“道长的眼睛,从前一定很好看吧?”那双眼睛曾亮若星辰,温如秋水,是世上最美的眼睛。
晓星尘不语。
薛洋又问:“道长,你的眼睛是被谁伤的,你恨他吗?”他的声音还带着丝沙哑。
晓星尘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好半天才淡淡道:“都过去,如今我谁也不恨。”
薛洋心头又泛起阵阵苦味,强颜欢笑道:“道长,你别伤心啊,世上能人异士那么多,一定有人能治好你的眼睛的。”
晓星尘很平静地说:”阿洋,我的眼睛不是伤了,是没了,没有人能治好的,我现在过得挺好,你不用担心我的。”
“那,如果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眼睛给你呢?”
晓星尘摇摇头:“世上怎么会有人把眼睛给我?”
“如果就是有呢?”薛洋带着一种执拗追问:“如果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眼睛给你呢?”
傻道长啊,你曾经不也是把自己的眼睛偿给别人了么?
“我不要。”晓星尘依旧摇头。
“为什么?”
晓星尘轻轻地摸着他的脑袋,反而像开导他似的,笑笑说:
“这世上失明失聪,断手断脚的人,也有许多,我也算不得什么,如今我早已习惯了,更不会因为自己,再让别人陷入黑暗。”
又道:“没什么的,阿洋,莫要担心我,我如今真的很好。”
薛洋紧紧闭上眼睛,埋头在他胸前,心疼地发颤。
第15章 牙疼
(一则小甜番,请享用)
正月里义城格外冷,雪总是在下,远远近近都是白茫茫一片,安安静静的。
晓星尘和薛洋整个正月都没有出过门,每日窝在这与世隔绝的义庄中,关上门来,仿佛纷繁世事都与他们了却关联。
冬雪纷扬时,小屋里燃着碳火,一点也不觉得冷。两个人吃饭睡觉都在一起,其余时间再处在一块,就要找些事情来打发了。
晓星尘提出来,要教薛洋写字,当初薛洋扯谎说自己是大户人家仆人不认得字,其实也不完全是假话,他从没正经念过书,都是凭自己的聪明劲儿学会认字,可真正写起来就不行了。
如今能有晓星尘手把手教他,这在薛洋看来是一种变相的亲近,当然求之不得!
晓星尘教的很认真,会先写给他看,再让他临摹,薛洋抓笔还是会的,可道长问他,他却装傻充愣。
道长只好手把手教他。
“应是如此……”晓星尘站在他身后,俯身弯腰下来,修长的手指搭在薛洋的手背上,蕴着些许力道,引着薛洋笔走龙蛇,“……对,正是如此,腕力不绝,就如同使剑一般……”
可薛洋的心思哪里还在纸上,道长手心的纹路,手指关节处的薄茧,让薛洋的手背变得麻痒难耐。
一不留神,手软了下,字写糊了,一团墨汁隐去道长俊隽的字迹。
晓星尘拍拍他的肩,安慰:“无碍,再来……”
这回似乎离得更近了……薛洋都能感觉到,晓星尘胸腔的融融热度,垂落的鬓发撩在薛洋颈子上,柔腻的触感叫他口干舌燥。
就连道长耐心低沉的教导声,听在薛洋耳中,都化作曼妙的耳语。
晓星尘什么都没做,有人就已心猿意马,坐立难安。薛洋的心突突直跳,小腹隐有热力涌上来,晓星尘温润的唇就近在咫尺,一张一合间,更引得他焦躁。
为了让自己分心,薛洋下意识掏出一颗糖来,丢进嘴巴里。
“啊——”薛洋歪着头张着嘴,一脸郁卒!
“怎么了?”晓星尘问。
薛洋含混地答:“好像是,磕到牙了!”
哪里是磕到牙了,是嗜甜的少年糖吃太多,犯牙疼病了!
就因这小小一颗糖,触了薛洋的一个大霉头,让人捂着脸痛了一天,饭也不能吃,水也喝不了,嗯嗯啊啊地□□叫唤。
薛洋痛得厉害,晓星尘也跟着担心着急。
到了晚间,晓星尘问他:“好点了没?”
薛洋无精打采:“没呢!”
晓星尘来到他面前,手捧上他的脸颊,轻轻地抚了抚,“是这边么?”
薛洋有些怔愣,顺着他的手掌抬起头仰视他,眨眼之间隐有光华流动。
嘴里却轻嗯了一声:“是这边。”
晓星尘又在薛洋的腮帮子轻轻捏了捏:“都肿了……”
薛洋哼着:“好疼呐……”
“这可如何是好……”为了止痛,晓星尘在院子里挖了一坨雪,包在帕子里,然后放疼的那边脸上冰了冰,“这样可好些?”
薛洋点头。于是晓星尘举着手帮他冷敷,雪化了就再包一团过来,如此三番直到夜深。
薛洋无意间摸到他的手,都冻得像个石头了,薛洋一惊,心里自责,将晓星尘手里的帕子拽出来一扔,闷声道:“不疼了,赶紧睡觉。”
他牙疼,心情就不好,身上虚热,就要踹被子,每次都是晓星尘把被子给他再盖上。到后半夜就疼的更厉害了,薛洋捂着脸蜷了起来,却硬忍着没出声。
突然,晓星尘转过身,伸手将他整个人揽了过来,“要不,我还是弄个冰帕子给你止疼吧?”
薛洋枕在他胳膊上摇头,“不用了,明天肯定会好,道长你怎么还不睡呢?”
晓星尘叹口气:“我怎么睡得着,你这样疼……”
薛洋想笑,嘴一咧,又不知扯到哪处,疼得哎哟一声,心里却是很暖的。
晓星尘顿时紧张起来,手臂下意识将他揽得紧些。
薛洋趁机往道长身上又挤了挤,脑袋直接搁在道长的颈窝上,脸也贴着他的颈子,手脚都一齐扣在道长身上。
晓星尘以为他痛得难受,不以为意,只拍拍他,却没有撵他,薛洋偷笑了,道长的心太软,人太好,他这痛一把也算值当了!
然,道长的温暖,温柔的抚慰,丝毫没有减轻薛洋的牙痛,反而叫他越来越痛,直到后来几乎无法忍受。
疼痛中,某一个念头闪现过来:
真是奇怪啊!他薛洋从来不怕疼的,被剑当胸穿过,都还能谈笑风生,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牙疼折腾地这般狼狈?奇怪奇怪……
有人心疼的疼,才是疼,没有人心疼的疼,那便不是疼,那是苦,是人间黄连,怎么都得自己咬牙咽下去。
所以,薛洋的牙,一直疼着,还越疼越厉害了……
第16章 喜欢
义城的冬天漫长,偶尔雪下得不大,晓星尘便会在义庄的空地上练剑。
那霜华,剑镂霜花,如游龙,如惊鸿,与点点飞雪相映,又有那白衣的道长,素袖翩然招展,一招一式极尽风华。
难怪世人皆说,霜华一动惊天下。
薛洋每每这时,便搬着椅子靠在门边,坐着看晓星尘练剑,嘴里还咯嘣咯嘣地嚼着糖,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