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其实并不长,薛洋并没有说起结尾那个孩子的指头被碾碎,只剩下九根指头的凄惨。
这个故事其实也很长,他依然没有说出结局,最后真的有人每天都能给他一颗糖了,他却亲手毁了那个每天给他一颗糖的人。
他淡淡地叙述,一点不似寻常讲笑话时那样声情并茂,可晓星尘却听出一些压的人喘不过气的东西。
故事讲完了,久久,晓星尘被子里的手伸过去,搭在他的手背上,安抚似的捏了捏:“世事多有不如意,既然你如今尚算安好,便不要再沉郁于过去……”
是啊,都说应该过去了,可他却迟迟走不出来。
“好……我听道长的……”
薛洋突然回握住他的手,小声说道:“晓星尘,你……能抱抱我么?”
“道长,抱抱我吧……”
“阿洋……我……”晓星尘有些局促,有些不安。他想说,他们两个男人不该这样亲密的。
可薛洋未等他说出口,又道:“道长,我好冷,你抱抱我吧,你抱抱我,就不冷了!”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可怜,一丝祈求,一丝卑微,晓星尘又想起他刚才讲的故事,心中生出怜惜,暗暗叹了口气,认命般转过身,将手虚虚搂住薛洋。
谁知,顽劣的少年顺势就钻进他的怀里,脸贴着他的胸口,手也紧紧扣住他的腰身。
“道长,你好暖,这样果真不冷了。”
晓星尘有些傻眼了,他一只手还保持虚搂的动作僵着,怀里的少年已经像慵懒的猫儿一样,在他怀里拱了拱,口中嘟哝着:“不行了,道长,我困了……”
“阿洋……你不能……”
晓星尘红了脸,不自在地推推他,可这赖皮鬼不仅抱得不留一点缝隙,还佯装打起呼噜来。
晓星尘无计可施了,可拥着这个少年在怀,莫名的……他自己也感觉到一种安心和温暖。
又过了许久。
久到晓星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却听到薛洋的轻语祝福:“晓星尘,愿你永远平安顺遂,安康喜乐。”
第13章 妄念
夜风呼吼,隐约听到城中有鞭炮在响,可是离得太远了,只剩下闷闷的动静。一室安静,唯有木窗棱被风吹的发出轻微的震颤。
火炉里的碳还烧着,离得近了,床榻上也格外暖和。被窝里更是热乎乎的。
薛洋紧紧地抱着晓星尘,他的怀抱太暖,身上还有淡淡的茶香,平稳的心跳,绵长的气息,将薛洋包容在一个极舒适的世界里。薛洋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定平和。
可就在这丝平和中,心里早就存在却一直被死死按捺的痴妄,就像藤蔓一样慢慢地,一丝一丝地缠绕上来,张牙舞爪着,想要突破禁忌……
薛洋的脑子热烘烘的,口干舌燥,连后背也开始冒汗,扣在晓星尘腰间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
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渴望,可是身体却骗不了人。
薛洋苦笑一声,想来他薛洋本是这世间最胆大妄为的恶徒,行事肆无忌惮,天不怕地不怕。可他只怕晓星尘。只怕他,会再一次决绝离开,又留他一个人在这世间。
他的身体涨得痛了,想要隐忍,此刻与晓星尘紧紧相依,他的不安分就这样不知廉耻地抵上晓星尘的腰身。
薛洋不知道晓星尘是不是睡着了,可听他的呼吸很均匀,没有任何异常。
薛洋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离开,不能叫他察觉。
可是,实在不舍得,不甘心。
炽烈的眼神,深沉压抑的呼吸,滚烫的身体无一不喧嚣着那如狂缰野马般的渴求和……爱恋。
薛洋难耐地粗喘,探头在晓星尘的颈窝深深地吸了几口,让自己贴得更紧些。
忽地,喉头一声闷哼,他迅速背转身去,一瞬他的太阳穴剧烈跳动,浑身紧绷,一阵颤抖。
渐渐,一切都平息下去。
薛洋躺了一会,感觉腿上黏腻的难受,于是轻轻地掀开被子,手脚并用地从晓星尘身上翻下床。
突然,他的动作停下来,就这般双手撑在晓星尘身体的两侧,自上而下,呆呆地盯着他的脸。
昏黄的烛光中,白绫依旧覆着他的双目,竟呈现出一种圣洁和安详来。晓星尘似陷入沉睡,只是素来如雪的面颊,却爬上了些许红晕。
不知道是暖气熏的,还是……
薛洋想伸手碰碰他的脸,可终是不敢。
这样的角度,两人的长发堆叠在一起,相互纠缠,丝丝未离。
薛洋还是翻身下床,提着木盆推开门出去。
门被关紧的刹那,晓星尘的呼吸不稳起来。晓星尘有些无措,也有些困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仍旧没有想得更深,只觉得少年气盛,血气方刚,这种事虽算不上古怪,可终究是不太好的,尤其……他还是个男人。可他又不知,该怎么同他说起,着实有些苦恼和不安。
薛洋一直在外头待到快天明才回来,回来也不直接到床上,却蹲在火炉边把自己烤热了,怕身上的寒气会冻着道长。
待身上暖了,他又爬回自己的被窝,里边仍旧是热烘烘的,他将两人的被子压得不漏一点缝隙,这才仰着躺下,阖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晓星尘也没有睡着,终是有些担心,便静静听着薛洋的动静。
这一个除夕,两个人都没有睡着,歪打正着,还真真地守了一个除夕夜。
第14章 眼睛
除夕夜的逾矩,谁也没提及过。
薛洋有些后悔,他不清楚那时候晓星尘是不是醒着的,纵然他一向肆无忌惮,也终究怕自己的孟浪会惹来晓星尘的厌弃。
接连好几日,薛洋都规规矩矩,晚上在床上也老老实实,连从前勾着晓星尘手臂睡觉的习惯也改了,整个人往墙壁边缩着。
然,薛洋的反常倒弄得晓星尘有些不自在。他原以为那只不过是少年人的一次血气方刚,算不得多大的事。当时虽有些惊讶,事后也想通了,大不了,以后上山给他采几味能清心降火的药材。
只是,晓星尘不曾想过,身侧的少年不是血气方刚,而是意乱情迷。
又到夜里,薛洋闷闷地直躺着,他想靠近晓星尘,心中却是惴惴的,这一来二去,薛洋心里窝火,自厌自鄙地蹭了一下被子,干脆面朝墙里侧卧。
晓星尘听见他的动静,心中也有些愁闷,他不知道该怎么消除这少年心中的芥蒂,只能暗暗叹气。
薛洋听见那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心头一紧,脑袋一热,猛地转过身去,又将晓星尘的胳膊搂入怀里,头抵住他的肩头,还用力蹭了蹭。
晓星尘惊了一下,就听薛洋的声音从半蒙着的被子里传来,“道长哥哥,我抱着你的手睡惯了,这几日没抱着就睡不着,你再借我抱会,好不好?”
他的声音似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带着一丝丝委屈和讨好,“若是麻了,你就抽开,我那时肯定也已经睡着了。”
晓星尘有些好笑,心想这少年几日来惺惺作态的,害得他也忐忑难安,今夜总算故态复萌了。
晓星尘轻轻嗯了一声,又补了一句:“我又没说过,不给你抱了。”
薛洋听了心中欢喜的很,头又在晓星尘肩上蹭了好几下,像个小狗撒欢似的。
晓星尘笑道:“别闹了,快睡。”
这一夜,雪籽敲打着窗檐噼里啪啦。
薛洋睡得极不安稳,不知怎么的,他又梦见了前世的场景。
薛洋似乎站在一团白雾里,眼睁睁地看着——
晓星尘跪倒在地,捂着双耳,绝望着哀求“饶了我吧”,另一个薛洋却哈哈大笑地讽刺和挖苦……
薛洋心急如焚,想要跑过去,腿却如同灌了铅一般,他只能拼命地喊:“你住嘴!快给我住嘴!”
最终,晓星尘痛苦崩溃,将霜华举起,白色的身影颓然倒地,鲜血如溪流蜿蜒,那一刻,整个世界崩塌,然后凝固。
不——
晓星尘自刎的一瞬间,他突然和另一个薛洋融合在一起,再一次经历了那椎心泣血的一幕!
不——
晓星尘,你别死,求你——
“阿洋,你醒醒。”晓星尘摇动着薛洋的双肩。
“晓星尘,不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薛洋醒不过来,他的额头渗出许多冷汗,整个人痛苦地挣扎,犹如缺了水的鱼,濒死而痛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