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匣子(女尊)(9)

作者:棠梨豆豆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眼光一转,瞳仁里映着身后照明的火把,光彩熠熠。郎捷看得心里擂鼓一般地跳,还没多想,直接拿胳膊圈着他腰,往身后护了护。另一手握紧了刀柄,准备随时拨开冷箭。

管悦冲她点点头,转向方才声音的来处,道:“各位乃是川蜀移来的。下官只是有个疑惑,为何在那天府之地,都没有各位的容身之所,还要占山为王,劫掠她人为生呢?怎么没有想过,这大好的青春,用来做做别的营生,说不定还有功业可言呢!”

墙上放声大笑:“听你这小官人讲话,大有古人‘何不食肉糜’的风范。你怎知我们是有活路的?若果然有,谁愿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做这等掉脑袋的勾当!”

那人似乎说得激动了些,便往前挪了挪。

管悦看着,心里就是一紧。

那墙上的风,吹着瘦削的女子。

明明是匪类,怎的穿了一领文人惯用的长衫?

那外衫极单薄,夜风高高扬起衣摆,拧过去一些,就把她整个人吹成一片卷起来的枯叶。

管悦忽然脱开郎捷的保护,向前跑了几步,颤声喊道:“墙上这位……姐姐,请到光亮处,让我看一眼!”

“也不怕吓着你!”那人冷笑一声,带头跳下墙来。

墙上人接二连三跟着跳下来,一步步紧逼牢狱门前。

郎捷紧赶上前两步,要把管悦拉回来。管悦却又向前走几步,盯着领头人不放,不闪不避。

两人打了个照面。只见那女子,文士衣衫半旧,不包头巾,以堕马髻遮住鬓边的肌肤。发髻再向下,露出烧伤所致的异常:细碎的皮肤,歪歪斜斜地长成一片斑驳疤痕,一路沿着脖颈爬入衣领。眉眼之间,比昔年所见的成熟一些,憔悴一些,却还是熟悉的轮廓。

管悦这下有了十成十的确认:“你是琳姐姐。”

郎捷和张琳同时愣了:“你——”

管悦低声道:“蒲苇纫如丝……”

这句话一出口,就被微风吹到郎捷耳边来。她忽然心头火起,紧赶上两步,一把将管悦拽过来护在身后:“胡说什么呢!”而后将刀一横,怒目向张琳斥道:“滚远些!”

张琳仿佛也没听见。她在管悦脸上细细望了许久,才试探着问道:“你是……管盈,管小娘子?”

郎捷方才钳着管悦的手腕,又悄悄松开了。

不但如此,她还改了道,大大方方抱起管悦的腰。

可惜管悦的眼神还黏在张琳脸上,并没有察觉。

“琳姐姐,现在,可否借一步说话了?”

第8章 升棺见喜(7/8)

斗室中,郎捷轻车熟路点起灯来。

张琳久在流亡,数年未踏足这样雅致的房间,此时面对着曾有一面之缘的“小姑”,少年往事,旧日情怀,一霎时似洪水灌入心底。凑近的火光虽然昏暗,但那边脸颊感到了温热,又被心底的记忆一点点唤醒,变成隐隐的烧灼意味。

她抿着嘴,不自觉地转过脸去,坐得很尴尬。

管悦坐在她对面,当然感觉得到郎捷如此布置的目的。

尽管这罗帐轻软,烛影摇红,面前茶香袅袅,故交和颜悦色的,看似和牢中完全不同,但这里,同样是一处审问的刑场。

借这叙旧的时机,在细节上多加安排。郎捷的点灯,不仅是要表明她对这里有多熟悉,还要专门要把亮光挪到张琳的伤疤一侧,让张琳的一切无所遁形。怀念前尘,耻于当下,两下相摧,一点点瓦解掉张琳的戒心,在交谈中击溃心防。

这样,才能掏出她的实话,掌控一行匪首的去向,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办。

只是,看张琳如坐针毡的模样,管悦有些怨恨郎捷不讲情面,也不事先同他商量,又这样强势地自作主张起来。

可他又坐了片刻,终于冷静下来。在心底掂量一番轻重,才知自己那些私心是得先放一放,眼下的公事是要守护和光县的安宁,这是他身为一方官员必须担负的职责。

他稳了稳心绪,轻轻柔柔地问:“琳姐姐,家乡一带,只道你已不在人世。不料今天在这种场合见到,你何以沦落到此境地啊?”

张琳有些恍惚,张了张口,却不答,而是问:“你……你哥哥,如今好么?可嫁人了么?”

郎捷究竟没忍住,一扬眉,冲口道:“这么些年了,难道还指望人家一直等着你不成?”

张琳低了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郎捷道:“你不自家想个主意,脱险之后,也不会悄悄给他送个消息,几年过去,物是人非了,又眼巴巴来探问。凭你这境况,就没想过,他如今也有自己的立场,因你这话,必然受了搅扰,心中不安宁。你若心里曾有过他,现在就不该这样存心为难他。”

张琳长叹了一口气道:“我自然是迫不得已。”

郎捷笑了笑,道:“难道他就很自由么?”

管悦心说,怎么回事?

他方才开了个题,正要叙叙旧情,慢慢套话,就被这两人一路带偏,搞得争风吃醋似的……

哎呀!

这有什么好吃醋的!

他原先以为琳姐姐不在了呀。这几年来,不过是心中觉得可惜,可恶,想着有朝一日要帮她报仇,也帮张家那些族众讨回公道而已,并不是因为有什么私情。要是郎捷一直误会这个,多不好啊!

他有些发急,全然没注意到在情分上已经有了偏斜,向郎捷不满:“斯敏姐姐怎么还拿我的家事出来与人分辩啊!又不是你自家事!”

郎捷却道:“怎么不是我家事?你是我契妹,你家事就是我家事。”

管悦有些恼:“那也要我自己说才行。”

郎捷这才变了脸色,厉声喝止:“你不许说!”

管悦怒道:“这是我的事!”

郎捷道:“也得听我的!”

管悦说那话,本来是想把“管小娘子”装下去,说些哥哥很好,已经改嫁之类的话,搪塞了张琳算了。他对家乡的周围县镇都很熟悉,说起来自然头头是道,想必张琳是发觉不出问题来的。

待事情全然解决了,大家都没心事时,再揭开真相,才是皆大欢喜。现在话题绕着他打转,两个女子当着他的面谈论着他的归属和心思,叫他好生气恼,羞愤,尴尬。

而郎捷心中有疙瘩。

她一听管悦要自己说,直觉是两人要旧情复燃。

当初刚遇见时,管悦睡里梦里都要找琳姐姐。后来清醒了,也讲了些做官就是为了报仇的话。

依照大周的律例,官员只许为血亲报仇,管悦当时的打算便是在御前除了乌纱请罪,以未亡人的身份,揭开张氏族中的恶状,牺牲他自己,也要震动天下。

如今他这桩秘事,就是个惹祸根苗。普天下只有他自己和春草知道全部,即便是她,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今日开口对张琳讲起,以后,在场这几人的脑袋,还能不能好好架在自己脖颈上,就很难说了。

两人各怀心思互不退让,张琳不明就里,只觉得奇怪。

不过,这么一闹,虽然是打哑谜,也让她从中看到了郎捷满满的维护之情。想来她这“小姑”,在官场上没少受人照顾,大概是一帆风顺,让她放下了心,于方才复杂的心绪中,对管家兄妹的愧疚悄悄消散了些。这才拿起茶饮了一口,顺便尝了尝点心。

许久未曾这样平和安稳,真令人怀念。

她还可以回到那样的日子么?

这么想着,她望着两人,眼神就变得柔和幽深。在她们相持不下的当口,轻轻叹了口气,道:“管小娘子还与我叙旧。可我……即便念旧,又还有回到从前的可能么?”

郎捷见她松动,也顾不得管悦埋怨,转头竖了眉毛斥道:“张娘子好糊涂!你不知我这契妹,念想着和你几面之缘而已,日夜都把为你讨公道的话揣在怀里。他一直说你死得蹊跷,拼上前程也要细细查一查当年之事。如今你自己黏糊了,却把他这份心置于何地!”

管悦听她这通发放,倒没有继续吵下去,只是低着头,小声道:“如今琳姐姐活着,也就不用我越俎代庖了。只不过,琳姐姐的事究竟有没有蹊跷,好与我分说个明白,我便没什么念想了。”

张琳点点头道:“多承你一直惦记,正该如实以告。”

她就将自己经历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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