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张教授是啥意思了。”一名师姐说，“单倍体胚胎干细胞系瘤孤雄繁殖的小鼠，之所以出现弱智、短命现象，是因为基因组印记出问题了。”
“没错。”另一名师姐大笑道，“科学家用力不够猛。基因组印记去掉的太少了，不够‘雌性化’，所以这些雄性小鼠才长成一个肉球，又笨又短命。”
祁希希知道，哺乳动物的繁殖全部由雌性一方承担，雄性只要贡献一点精子即可。巨大的育儿投入差异导致了两性不同的繁殖策略。
因此，雌性的卵子基因被加上了阻碍胚胎发育成“巨大儿”的印记；而生育不用雄性承担，雌性生孩子再痛苦、死亡率再高，和雄性也没关系，所以雄性的基因印记会促进胚胎长大，越大越好。
结果就是，双雌繁殖的小鼠，瘦小但长寿；双雄繁殖的小鼠，个头很大，不过很短命。而且，双雄繁殖需要做配子筛选，两个Y染色体凑一块儿，根本不可能生存。
想要双雄繁殖的雄性小鼠能活到性成熟期，就必须尽量祛除雄性基因印记。30多年前华夏科学家周琪的团队，删除了七个印记基因，才终于让孤雄单倍体胚胎干细胞变得足够“雌性化”，产生形态上比较正常的雄性小鼠。但是这些小鼠最多也只能活48小时。
现在祁希希等张凌歌的学生，正在尝试祛除更多的基因印记，让表达雄性的基因尽量不表达，使之更加雌性化。
作为张凌歌的学生，兼实验的主要操作人员，祁希希需要和师姐们一起，查看实验小鼠的100多个印记基因，记录各种基因印记……这些工作很繁杂，祁希希和师姐忙了一个多月，才列好了全部印记基因的表达情况。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宿舍，一进门祁希希就躺在沙发上，看着顾青青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
“真想念欢欢啊！”顾青青一边叹气，一边不耐烦地鼓捣着做菜机器人，“我得让负责安保的大姐姐，帮我订购一个新芯片，我要戚迹的芯片。现在这个机器做的菜，我已经吃腻了。”
“随便弄点啥吧。”祁希希有气无力地说，“我又困又饿……赶紧吃点东西，我好上床睡觉。”
顾青青设定好程序，然后走到祁希希跟前，“我弄了2个大菜，加上主食煎饺，大概得30多分钟才能弄完。我先给你按摩吧……和你好了以后，我伺候人的技巧越来越娴熟。至少，我现在的按摩手法能出师了。”
祁希希哼哼唧唧地享受着顾青青的按摩。等全身的疲乏变成酸胀后，她满意地笑道，“我们这边弄成了，就该你们基因所忙。到时候，我也给你按摩。”
“你那边到底有没有进展啊？”
“当然有。”祁希希道，“祛除更多基因印记后，现在这批雄性小鼠，全部活过了240小时大关。不过，张教授说它们即便‘性成熟’了，也不一定有繁殖能力。”
“出现了基因变异吗？”
“目前没有看到……再过几天，这些小雄鼠会移居一批到你们基因所的。你自己研究研究吧。”
顾青青嗯了一声，突然拍了一下祁希希的脑袋，“方教授说这个实验以后还会挪到太空上做。那我们这些被选中的学生，就可以去太空做实验，也可以去金杜看欢欢了！我上周才知道，欢欢去了金杜飞行学院！”
“我也被选中了。”祁希希愁眉苦脸地说，“张教授让我现在开始每天健身……我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儿有时间砸铁呀！”
“我来督促你。”顾青青憧憬道，“最好是寒暑假时去金杜，这样咱俩也能看到冯迷糊了……好想好想她们啊，比想我妈我姐都厉害。”
“我其实没想明白，为什么要去太空上做实验。”祁希希道，“现在实验进展不错，虽然雄小鼠看起来还是很弱智、很大只，但起码比以前正常多了。上太空能让它们变得更好么？”
“谢教授说，宇宙射线，准确地说，是宇宙高能粒子，对生物进化来说是把双刃剑。它们不仅可能破坏细胞中遗传物质DNA的双链，毁坏基因甚至杀死细胞，也可能加快生物进化……所以农业部才会搞太空育种。”顾青青道，“说不定我们能搞出治疗这些基因疾病的药，也说不定能搞出什么新物种。”
“好吧，那我们就上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培育出异形小鼠。”
听见做菜机器人“叮”的一声发出提醒音，顾青青赶紧跑到厨房，把煎饺盛出来，让祁希希先吃。祁希希三口两口就吃完了一盘饺子，扭头对顾青青说，“我先睡半小时。等下你吃完饭把叫我起来，然后咱俩到楼下健身房练练……我怀疑今年年中，张教授就会把我‘发射’上太空。”
生殖所和基因所在为太空实验室培养新的实验人员时，冯坚朗和曹慕辰也在紧锣密鼓地搞广寒宫项目，特别是广寒宫月球实验室。
张时铭和陈穆康的合纵之术颇有成效。宇航舰队成立后，目前暂时归属合成军独立师管。里面大部分队员来自Jannike元帅的海军，少部分来自Cecilie的空军和杨二车宾玛的陆军。
这些“天之骄子”在合成军培训数年，并参与了部分民用太空任务后，终于展开了她们的第一次远征——月球之旅。
不过这些宇航舰队队员没想到，她们到了月球，做的却是民工的活儿。虽然月球基建高度自动化，但是这帮“天兵天将”依然得跑上跑下负责基建工作，和她们心目中高大上的预期有着不小的距离。
“我每天至少要听她们抱怨1小时。”曹慕辰对冯坚朗说，“你告诉张时铭这个混蛋，让她在宇航舰队多配几个心理医生。那么多人，光靠宇航舰队的政委和一个心理医生，是不够的。”
“她们干嘛不找陈穆康吐槽？”冯坚朗一边盯着屏幕，一边说，“你自己心软，也别怪张时铭。”
“好建议，那我以后不管她们了。”曹慕辰趴在冯坚朗的桌子上，看着她用电脑在画什么东西，“啥玩意儿？”
“月球重力舱。”冯坚朗叹道，“在失重的情况下，宇航员骨质脱钙现象太严重了。”
“是啊，用了降钙素、维生素D和钙剂，效果也不行，还是得靠体育锻炼。”曹慕辰也叹了一口气，“上次回来的几名医生，有一个甚至出现了肾损伤。”
“那个医生在失重舱只待了一个多月，都会这样。而在月球上生活劳作，得一直待在微重力环境下，损害可能更大。所以我才要在月球搞个重力舱。”
“没有必要吧？”曹慕辰笑道，“你又犯了聪明人爱犯的毛病……现在我们在空间站、宇航舰船和月球上，都建了健身房。而且还弄了很多健身单车、划船器、股四头肌训练器及综合训练器。有这些就够了。”
“你建议把杠铃都换成铅制的，我觉得这个办法也行。铅的比重是11.34g/cm3，而铁的比重只有7.85g/cm3。即便月球重力只有地球的六分之一，砸铅也会有一丁点儿效果……呃，就像在地球上举铝制杠铃……更重要的是，月球不缺乏铅元素，可以就地取材。”
“既然这样，你干嘛还要建重力舱？我们的预算真的很紧很紧！”
“总归有人没有办法锻炼。”冯坚朗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为了她们，我们必须有重力舱。”
曹慕辰看着一脸憔悴的冯坚朗，愣了愣，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行，我把别的地方的钱挪一挪，再多搞几个民用太空游碟，好赚那些大款的钱……指望王棠加预算是不可能的，还得咱们自己到处捞外快。”
冯坚朗点点头，过了很久才说，“这段时间我很忙，部里的事，你多担待点。”
“咱俩谁跟谁啊？我们的一半血缘是相通的，完全不用这么客气。”曹慕辰道，“我推荐的那个护士，还行吧？如果你实在忙不过来，我可以帮你养一个。”
“不用……让她们在失重舱里生活的决定是我下的，我必须对她们的未来负责。至少，我得对我收养的这个孩子负责。”
自从2050年1月初收养了两个太空婴儿后，冯坚朗就很少加班了。
看见时钟走到5点半，冯坚朗马上站起来，拿着公文包，蹬蹬蹬地跑到装备部托儿所。
“天天和正常孩子没有任何区别。”保育员指着在地上乱爬的冯天，笑着说，“这孩子可淘了……让她扶着栏杆走，她不干，非得自己走，今天已经摔了好几个屁股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