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歌还记得10年前与华清大学教系统解剖学的贺教授的对话——既然自己开始编写医学教材了,就必须改变医学教材里的性别歧视。张凌歌的原则是:如果某种疾病女性病人占总数的比例超过40%,则教材采用女性人体图;如果女性病人的比例低于40%,则采用无性别人体图,即解剖图不出现特殊性别的专有器官,也不出现特殊性别的专有轮廓。
肝硬化、肝癌、冠心病等疾病的男性发病率远高于女性,因此这些疾病的器官移植案例插图,用的是无性别人体图;而风湿性心脏病在女性各个年龄段的发病率都高于男性,女性超过60岁后右心衰竭比例上升,这些疾病的案例插图采用的就是女性人体图……
10月5日凌晨,张凌歌就进了手术室,一直到晚上快8点才出来。她正准备给Jannike打电话,告诉她自己下班了,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居然有100多个未接电话。
“出什么事了吗?”张凌歌快速浏览了一遍未接来电,大部分是国内电话,亚米国的电话中,除了新华集团的几个头头外,就是几个(202)495开头的电话了。张凌歌选了一个(202)495的号码回拨过去,自动语音告诉她,这是华夏驻亚米国大使馆的座机。
张凌歌全身一凛——刚来亚米国时,出于安全考虑,她就在华夏驻新乡的总领事馆网站上备注了自己的电话和住址,搬到潘州匹市后,她还特意上网站修改了自己的地址。现在华夏大使馆给自己打电话,难道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吗?亚米国也要上演撤侨大剧?
张凌歌马上给冯晨夏打了个电话,边拨号,边在心里盘算着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样撤离亚米国。
“你说的事我最近也在考虑。”听完张凌歌的担忧后,冯晨夏笑着回道,“由于缺乏财政支持,‘乙巳新政’被迫终止,现在亚米国的排外意识重新抬头,人数较少的亚裔特别是华裔,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我现在正在考虑是否需要建立非常规撤离渠道,还让Goldstein参议员等政界人物随时留意政策动向,IT部门也在监控政府和民间的反应……不得不小心啊,我不能让你变成第二个钱学森,被关进亚米国监狱——你现在可是敏感人物,刚刚获得了今年的诺奖生理学或医学奖!”
“你说什么?”张凌歌正忧虑重重呢,完全没有听明白冯晨夏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得诺奖了!”冯晨夏大笑道,“看看你的手机上是不是有很多未接来电?国内大台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未接,就打到我这边了。他们说想在这几天做个互动专访节目,问你有没有时间参与。”
“我应该接受吗?”
“当然。这对集团,对你自己,都是非常好的宣传机会。”
“那……我要向他们要采访提纲吗?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
“不需要。我认为,你现在就必须树立一个直来直往、有啥说啥的人设……现在是你声望的最高点,也是民众对你最宽容的时候。与其藏着掖着,摆出一副完美人设,还不如把你的优缺点都展露出来,不给他们私下编排的机会……反正你只有26岁,即便说了什么出格的话,也会被原谅的。”
这是建国后本土科学家摘得的第二枚诺奖科学类奖项,张凌歌也成为有史以来生理学或医学奖最年轻获奖者——作为一个从小学到大学一直考第一的学生,张凌歌的背景简单,没有什么复杂历史加成,其获奖可以简单地解读为深海的骄傲、华清大学的骄傲、和谐医学院的骄傲,以及改开的骄傲,因此即便冯晨夏的团队已经放弃炒作,国内的宣传媒体依然轰轰烈烈地开动起来。
大台的速度真的蛮快的。张凌歌和他们联系后,大台马上安排主持人、摄像师等人进驻潘州匹市,然后在张凌歌的客厅安置好设备,10月7日一大早,就开始了和国内互动的采访节目。
快一个月了,小家伙的幼儿园问题依然没有解决,新找的幼儿园还在排位,所以她们只能暂时在家里混着。这天,特意请了一天假的张凌歌早早起床,和卫强一起安顿好小家伙,然后叫Jannike盯着让她们别太闹腾。全部弄好后,张凌歌和卫强就坐在厅上,任由化妆师折腾。
“必须化妆吗?”卫强照了一下镜子,看见自己描得黑黑的眉毛和涂得红红的嘴唇,觉得太滑稽了。
“要化妆的……不化妆的话,上镜时脸色不好,显得不精神。”化妆师半蹲着身子,仔细打量着张凌歌的发型,然后转身问发型师,“这个发型会不会太老成了?”
“老成点好,配上白大褂,看上去多少有点权威感。”张凌歌的娃娃脸让发型师很无语,他正准备让张凌歌戴上平光黑框眼镜,就听见导演大叫着,“各就各位。马上会给我们这边一个镜头,倒计时开始……”发型师和化妆师赶紧离开镜头,只留下一脸尬笑的张凌歌、卫强,和春风满面的主持人。
这里作为“分会场”,其实蛮无聊的,大部分时间,镜头前的三个人只能看着有画面无声音的屏幕发呆。而此时,主会场已经热闹非凡了。
主会场请来的嘉宾,有张全、陈匀,张凌歌小学、中学的班主任和老师,深海中学校长赵成栋、203室在国内的室友何荟和萨蒙蒙、华清大学领导们,包括生命科学院的韩丽和周济申等,还有和谐医学院的钟教授,和前副院长、现任和谐医学院院长杨教授。
“您是说,您女儿的班主任说了句‘男生有后劲儿,女生上了中学数学就不行了’,您就掀了桌子?”主场男主持人不解地问,“您会不会太冲动了?实际上,现在数学家里男性确实占了绝对多数,男性就是比女性更擅长逻辑思维。”
“你这个逻辑,按百分制算,我最多给你打1分,不能再多了。”这个节目是直播节目,最多有几十秒的延迟以处理突发事件,这也是张全坚决要求的——张全要求直播的目的,就是为了能畅所欲言,“你看看诺奖获得者的国籍——里面有300多个亚米国人,100多个不列颠人,80多个杰曼尼人,东瀛国人和双头鹰人各有20来人,华夏人呢?个位数!你再看看华夏人口占全球总人口的比例。按你的逻辑,是不是说华夏人的智商和逻辑思维能力赶不上亚米国人、不列颠人,双头鹰人、杰曼尼人、东瀛国人?按你的逻辑,是不是说华夏民族是低劣民族?”
“不是这么说的。”男主持人做出大度状,耐心地解释道,“因为华夏在300多年前落后了,我们才没有出那么多科技人才……但是现在我们已经赶上去了。”
“好说辞。”张全笑了,“也就是说,你认为历史原因会导致目前的落后,对吧?那让我们看看华夏女性的识字率吧。民国时期,华夏女性的识字率不超过2%,只有男性的十五分之一左右;50到70年代的扫盲班,才让女性的整体识字率提高到80年代初期的6成……华夏女性的起点这么低,却依然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现在华夏建国后本土培养的科学家,拿到诺奖的,是两位女性。按你的说法,是这届华夏男人不行吗?
“我们再说说数学能力。自从独生子女开始上大学后,女性高考状元,包括理科状元的人数就超过了男性。这些独生女被赋予了独自承担家庭和社会责任的担子,她们受到的鼓励比打压更多。她们的父母中,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会主动和重男轻女的观念作斗争,所以我们看到理科状元爆发性增长……至于女性数学家,你别急,现在CMO中女性参与者开始增多了,总有一天,你会看到CMO团队全部是女性的那一天……”
作为主持人,总得缓和一下场内气氛,不能和嘉宾对着干,何况这个嘉宾,还是新晋诺奖获得者的母亲……男主持笑了笑,转向何荟和萨蒙蒙,问她们为什么张凌歌会有“张疱疹”的外号。
“那是因为有些人太无知了。”萨蒙蒙气愤地说,“都考上大学了,还这么无知……军训时何荟就给这些人科普过,告诉他们无论是红斑狼疮还是单纯性疱疹1型都不是性病,但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还在那里乱传谣言,现在还好意思再翻出这些事……我觉得华清大学应该收回他们的毕业证!”
这次的嘉宾,一个个都是火爆脾气啊!男主持人在心里嘀咕一句,然后让导播把镜头转向分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