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雪,倾城的貌,只是一眼,便足以撼动他的心神,他见过的女子,不是温柔知礼,就是温婉可人,倒也有些泼辣大方的,但大多她们眼中善良温和,他从未见过将心底的阴暗表现得如此露骨。
她看起来不过十多岁,但是眼中却是黑暗冰冷,比这漫天大雪还要让人冰凉,德兴堂入门便是不轻不重的威胁和目中无人的趾高气扬,一路尾随却发现刚到沈府便是一身唯唯诺诺的怯懦模样,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姿态让他着迷。
不出两日,竹墨阁将这位沈家二小姐的下落打探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她在自己面前成为一张白纸的时候,陈蒨的心只是抑制不住的疼,六岁丧母备受欺凌,五年时间韬光养晦,两载春秋利刃出鞘,她一身晦暗血腥,而他却想要拼命靠近,捂暖她的心房。
少年郎眸光微闪,狡黠的光芒遮挡不住,陈蒨深知讨好自己老丈人的套路:“当然,我叔父那里正短人才,我来参军府上,也是为沈钦的前程而来。”
南梁如今国政败坏,大大小小的匪徒暴动和与外朝的战火使百姓水生火热,外来的候景更是一个□□,只可惜他们的君王日益还卧倒在温柔乡和佛教妙士中无法自拔,政事荒诞不堪。
君已不君,南梁皇室为争帝位又纷纷招引北齐和西魏为援,使这两朝趁虚攻夺了南梁大片土地,南朝实力大为削弱,他不过在这其中保全自身与妻儿罢了。
陈蒨的叔父陈霸先东征西讨,倒是为南梁征得大片失去的土地,百姓一时呼声水涨船高,他的幕僚和精兵自然千千万万,如能在陈霸先手下历练,将来定然是有一番惊人胆识。
太守大人的岳父,沈钦在陈霸先手下历练,绝大的诱惑,沈法深却不为所动,他只是拍了拍陈蒨的肩膀,还是犹豫:“妙容……”
对于这个女儿,他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他其实并不奢求什么,过去的日子不能弥补,但只希望在以后有人对她好罢了。
“景星焕彩耀闺房,吉日良辰合卺觞,我会给她最好的。”陈蒨看出了沈法深的顾虑,刚过弱冠的他只是定定,一想起沈妙容眼神中不自觉充满了温柔,许下美好的诺。
他这句话说完,老天也颇为眷顾一般的出现了更强烈的阳光,灰蒙蒙的天一下子亮堂起来,天空阳光灿然放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只是空气中还是带着冬天的寒意。
“好,如此便好……”沈法深被触动了内心中柔软的地方,喃喃道。
沈法深离开赏雪园之后,陈蒨自己就在赏雪园里胡乱转悠,一入赏雪园,冷香脉脉,叫人好不心旷神怡,夹杂着冷风倒是让人清醒了不少,定睛一看,几株红梅傍池而栽,开的正艳,只见褐色梅枝清峻古健和欹长枝条上弥漫起伏着连绵的“红云”,毫无违和感的嵌合在一起,美的摄人心魂。
都说腊梅超尘脱俗,盛开在冬季这样严寒的天气,香味也不是浓郁的香飘十里,含蓄冷傲,温静清高,倾吐幽香,倒真是别有一番风趣。
天气不同于那日初见沈妙容时一般飞雪遮住天空,鹅毛一般大还不知节制的下,而是温暖的阳光融化的零零散散,地面上薄薄的一层雪层,让人感觉倒是一个晶莹剔透的世界,给人宁静又安稳的感觉。
假山上的阴面,因为晒不到太阳,阴冷的厉害,就连积雪也是厚厚的一层,像是一层小被子一般覆盖在上面,嶙峋的枝干像是骷髅手一般从这层小被子里窜出来,看的人不由自主心中一颤,枝干上的红梅却是惊艳绝伦,绽开的那一小撮在一片白色之间十分显眼美艳,除却好看之外还有暗暗的幽香,闻着都带着冷冽的清爽。
都说凌寒独自开,这其中的奥妙倒真是一番猜不透,为什么偏是红梅。
花有很多,牡丹,芍药,月季,水仙,但是花期都没有腊梅这般寒冷的,什么叫绝处逢生,什么又叫生机勃勃,只是对于陈蒨来说,红梅虽好,不及眼前人。
他绕到假山对面,刚好有个空隙,便能瞧见认真赏梅的沈妙容,她一身素白的衣服和身后的白雪融在一起,小臂上的绷带一圈又一圈,几点鲜血晕在上面,到像是从她小臂上开出的梅花。
陈蒨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她伤势如何,不过沈妙容看起来仿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只是凝眸注视着眼前的那株梅花,眼神纯净的宛若一头森林里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到处蹦跶的幼鹿,全身贯注的神情莫名的吸引人,这时的沈妙容和以往都不一样,眼中没有隐隐约约的灰暗,空气中没有剑拔弩张的嚣张,算计和狠辣全部卸下,一个完全不曾见过的沈妙容。
也许是陈蒨的视线太过强烈了些,最终还是暴露了,沈妙容感觉到了这股视线的强烈,看着梅花的专注也慢慢转移开始寻找梅花后面的目光。
手穿过那株梅花慢慢向左拨了开来,陈蒨未来得及撤离就对上了沈妙容的目光,被发现了也不慌张:“姑娘,不知道这红梅可还好看?”
第9章 宛若百般娇
“不知梅花可还好看?”陈蒨从假山后面走出来,勾起的唇角遮挡不住的笑意,本来想要询问她伤势如何的话被压在心底,只是环胸好以闲暇地调侃道,“你长得这样漂亮,看梅花做什么,看自己就够了。”
沈妙容转身看到陈蒨就那样环胸站在漫天白色之中,淡青色的衣服显得有些单薄,只是他却毫不在意,修长的身形撑起淡青锦袍,腰间淡绿的玉佩安安静静躺在他的身侧,盯着沈妙容等着她的下文。
她直目迎上他的目光:“公子如此说,真真是抬举小女子了,梅花暗香浮动,我怎能与它作比较?”
在德兴堂那样的情况下遇到的人,她怎么可能忘得掉,更别说她拿着柳家令牌都没有撬开德兴堂掌柜的嘴,陈蒨却是轻轻松松便拿到了她要的东西,只是为何帮她是一个谜。
“那日在德兴堂……”沈妙容顿住了,她不知道该怎样说。
眼前这个俊飞神采的男子,在德兴堂和她沆瀣一气拿到了刘兰当年陷害大夫人的证据,第二次见却是在刘兰的青兰轩,刘兰吊在房梁之上,沈妙月咬着她的小臂不放手,他护着她,告诉所有人,她是未来的太守夫人。
而现在他深情又期待的神色遮挡不住的温柔直直泄进沈妙容的心间,宛若一股暖流,驱走了冬日的寒冷。
这个人的眼睛,十分纯粹,像是冰山上的雪水,但是又不一样,雪水中有种隐隐的暗流在涌动,让人捉摸不透。
“那日你为何帮我?”沈妙容垂着头,仿若没有看到陈蒨眼底的柔情,冷冷出声,整个人周身和赏雪园的寒冷融为一体,让人看到的,只是数不清的尖刺和刀尖。
陈蒨摇了摇头,眸中的深情更添几分,他自己都能猜出来现在只怕是落花有意恋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沈妙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德兴堂陈蒨为何要帮自己拿到药方,以及为何他如此轻松地就拿到了药方。
“在青兰轩看你好像不认识我的样子,原来姑娘还记得。”陈蒨一步一步靠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沈妙容的面颊上,瘙痒难耐的厉害,何况这厮长得秀美异常,沈妙容冷下的脸终究是忍不住一般的酡红了,这样暧昧的气氛实在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他靠的太近了。
“怎样,那日我为你买的药,你用着可还管用?”陈蒨再次问道,贴近沈妙容的脚步生生止在距离沈妙容不过三毫的距离,修长的手弹落了在沈妙容黑乌鬓发间的夹杂着红梅花瓣的碎雪,白皙的手间落了一朵艳红,他伸手放到鼻尖,闻了闻那一抹混合着沈妙容发香的梅花。
“你……”她本来以为陈蒨会给她解释,或者是索要什么东西所谓代价,但是他却绝口不提德兴堂的是,她再怎么样也是哽住了喉。
“你那日说你知道我要找什么东西,我从未见过你,你又怎会知道?我拿着柳家令牌威胁掌柜要他交出来,他都没有交出,你怎会让他规规矩矩交出那药方?”沈妙容的戒备少了几分,眉间的疑惑多了起来,只是询问。
“你从未见过我,我倒是知道你。”陈蒨笑了笑,将梅花放在假山的冰雪上,白雪上一朵红梅,明显的色彩对比让人觉得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