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容皱眉问道:“何事?”
何事让他这样看重,自然是,民心。
所说镇守吴兴不让吴兴饱受战火侵害,守护心中的净土,这是陈蒨的念想,但若是按照杜龛的说辞,究竟为何要将吴兴占为自己的根据地,当地百姓被杜龛所迷惑,就会认为是保护吴兴而群情激奋以至于成为南梁没有组织没有纪律的一股反动力量。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杜龛之前,潜入吴兴,说明杜龛的用心。
“妙容不必想这样多,我会护你周全。”陈蒨将图纸整理起来,拍了拍沈妙容的肩膀。
沈妙容看了看陈蒨,心中憋闷的情绪迅速暴涨,突然站起身来:“子华,我想帮你,哪怕一点点,想和你并肩作战,而非你在前方我在你的身后享受周全,你到底懂不懂?”
也许在最开始的时候,陈蒨对自己说出这句话,确实让自己感动非常,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想在陈蒨身后,单纯的享受陈蒨的保护,也许是在陈蒨告诉自己要跟随自己的叔父保卫南梁,又也许是陈蒨严淑媛和自己在侯景的巢穴,一望无际的蝎子朝着他么三个人汹涌而来,最后被陈顼所救看到陈蒨苍白的脸。
既然是相约要走在一起的人,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呢?
陈蒨的眼神明明暗暗,飘忽不定,最终还是在看向沈妙容:“你说什么?”
沈妙容看向陈蒨的眼神十分坚定,而语气也逐渐强硬起来,只见她轻轻起身,抱住陈蒨的腰身,柔柔的说道:“我能帮上你的,就告诉我吧,我不想永远在你身后,被保护,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你受伤。”
这里是吴兴,不是别处。
她若是能助陈蒨,自己心中自然开心。
陈蒨被沈妙容搂上来的手轻轻环住,低头看向沈妙容,些许无奈:“罢了罢了,这些安抚人心的事情,还是交给你性格温和的人比较好一点,五百精兵中我会分出安抚小队,你若执意要去,便跟着去吧。”
沈妙容抬头,十分惊喜:“子华同意了?”
一向遵守礼法,三从四德,三纲五常,这些都是不可违背的东西,她从来没有想过陈蒨会同意,也许是陈蒨迎她入府之后,无限的娇宠给予她不同于平常妇人对自己丈夫的举案齐眉,她只是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更何况,虽然陈蒨在一些事情上胆识非凡,但是在这样的规矩面前,陈蒨还是做不到像陈顼那样不着边际,所以陈蒨的同意是不在考虑范围内的。
可是,在她的头顶却传来了这样的回答。
陈蒨低头,轻轻揉了揉沈妙容的脑袋,十分宠溺:“不过打仗可不是玩的,你若是安抚工作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是要罚的!”
沈妙容轻轻一笑,作揖:“得令,陈将军。”
第53章 老夫糊涂了
街上还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沈妙容走到吴兴街上,总是感觉有些奇怪,若是义兴已经发生杜龛起兵的现象,吴兴和义兴距离这样相近,怎么可能没有传闻,反而是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按理来说,杜龛既然准备向吴兴开战,又怎么可能在义兴安安稳稳呆着什么都不做,可是吴兴确实和平常一样,沈妙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眯起眼睛,又或者说,和之前一点都不一样。
她走到一家铺子面前,昂头望见匾额,眸中的神色变了变,只是心中一阵感慨,想不到时隔多年竟然还会到这里来。
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沈妙容看到了老熟人,她笑意盈盈,放下一锭银子:“掌柜的,现在可还有粮?”
“有有有……”掌柜的拿着账本子急急忙忙在上面勾画了几下,不知道在记录着什么,看起来好像很重要的样子,连头都没有抬起,只是依稀听见是为姑娘的声音,便说,“姑娘,请稍等,您先看看需要什么样的米。”
沈妙容看着掌柜的忙的晕头转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指缝间溜出几撮米,像是瀑布一般流出去,形状美观,粒粒饱满,这家的粮油铺子名声是最好的,不仅仅因为这里的米和其他的粮食质量很好,更有的是这家的掌柜的商誉更为所有人所传扬。
“好。”
掌柜的还在那里算着什么账簿,而沈妙容一个人则在这里看着铺子里摆放着的各种各样的粮食。
“姑娘,你想买什么样的米?还是准备买其他?”掌柜的放下了账簿,看起来应该是算完账了,只见他拍拍身上沾着的面粉,向沈妙容走来。
沈妙容看着手中流出去的米,头也不抬,声音轻快,带着几分见到故人的熟悉:“那要看掌柜的这里有什么好的东西,若是没有,本姑娘自然就到别的地方去买了。”
掌柜的微微一怔,眼睛睁大,看清了沈妙容的,只见沈妙容一身淡青色的衣衫,头发被高高竖起,玉冠禁锢住中间的头发,不知道的当真是长相秀气的男子。
“太守夫人?”他有点不可置信,围着沈妙容转了几个圈,虽然扮着男装,而岁月渐渐过去,但是眉眼间到底是能看出来在吴兴的时候,联合着身旁的一个小丫鬟准备用粮油栽赃武康沈大人的那个状似蛇蝎却被太守宠溺的太守夫人。
掌柜的再次疑问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现今时局不稳,再者太守陈蒨离开吴兴之后,吴兴的太守更是换了又换,有的是因为朝廷确实派来了但是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想在吴兴干下去的,有的是有人觉得吴兴这个地方不能发展自己抱负把太守之位随便搪塞给当地知名大户的,有的则是匪徒侵入,当上了吴兴的土霸王。
不可否认,陈蒨走后,再也不见亲民如子的好官。
只是他的一些朋友也是有门道的,在陈蒨离开吴兴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也有所耳闻,沈妙容跟着陈蒨辗转一路到了临安,陈蒨因为屡次击退侯景,让侯景的势力日渐缩小,被侯景记恨,对沈妙容下了手,不知道当了多少年的人质,侯景被陈霸先和王僧辩合伙消灭侯景之后,却在因为一些不知名的事情,陈霸先除掉了王僧辩,以至于现在南梁依然水生火热。
他明白权势是天,只要是掌握了权势的人,南梁在他们手中,简直就像是一只生命垂危的小蚂蚁,让它去东边,它就不能去西边。
每当这个时候,掌柜的朋友也总会唏嘘一阵。
只是吴兴这个地方从来不是这些风云人物的聚集地,所以也不是想要被抢占的尖端,他万万没想到,多年前在这里见到的小姑娘,多年都还是会在自己的店里见到,除却岁月给予的几道细小的皱纹外,几乎和往前一样。
“掌柜的总算是认出我了。”沈妙容将手中残留的米粒放在米桶之中,缓缓走向粮油铺子的掌柜的,将银锭子放在掌柜的手中,“好久不见,不知道掌柜的做的这个营生可还好?”
“这家铺子是我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经营,父亲传到我这一辈,算不得自己的是自己的营生,但是托夫人之前来过小店的福气,还算不错。”掌柜的低低垂着头,看着沈妙容手上的银锭子忙摆着手,声音比多年前竟显得有些年迈,颤抖的声音还是能听得出来掌柜的心中敬畏,“小人万万不能收这个。”
这钱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他当然知道,就算跑江湖的朋友不提及,他自己开这间小铺子,也经常会有人来他的这间铺子问东问西,给出答案就会给钱,但是他知道这枚银锭子代表的是什么意思,若是再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有自己的活路可言,空口自然无凭。
他是见过有人因为这枚银锭子送命的,自然也就不敢再做出什么举动,自己的脖子还是放在自己的头上比较稳妥一点。
沈妙容看向掌柜的,只见他佝偻这身躯,那个时候看起来中年有力的样子不见了,反而是出现了几分老态,而掌柜的的眼神也是畏畏缩缩,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头狠狠埋进地里,身躯止不住的颤抖,她眼神微暗:“掌柜的,这是何意?”
掌柜的这个样子其实不是很难猜的出来,南梁陈王争霸过后,浮现的王僧辩一方残留下来势力的四处蔓延,为的是推翻陈霸先所谓为了南梁和平而建立的王朝,北齐在此也是蠢蠢欲动,南梁的危机时时刻刻都在,这些百姓更是在这片混乱中练就一身不得不掌握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