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冷汗越是出的厉害。
太守向来注重军队力量,所以为了保护吴兴一方安宁,太守府中的每个人身手皆是非凡,但经济上的事情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太守和太守夫人离开之后,吴兴表面平静无波,可是暗潮涌动让人无法控制。
沈妙容听完,扫了一眼手上拿着的帐,日期就是从让琴月接手粮米铺子的时候开始,她拿着账本一页一页翻过去,看起来滴水不漏但细细看来却是每日亏空,她竟不知道沈妙月什么时候练就了这种本事。
也许从入府的那一刻开始,沈妙月的居心就不在自己或者是陈蒨身上,而是精心布好的局,为得就是那晚沈妙月说的那番话,二者选其一。
沈妙容一想到这里,后背就暗暗发冷,只觉自己还好收手的快,若是不尽早挑明,等着想让沈妙月和沈家反目,这样的话,太守府迟早不保。
她揉了揉眉心:“太守什么时候回来,他给你说日子了吗?”
总管答道:“太守说不出半月一定回来,但是这一转眼一个月都过去了,看这样子应该是宣州那里出了点问题,可能耽搁了。”
凉风习习,清凉舒爽,沈妙容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的疼。
那晚上沈妙月笑得诡异,两种选择,东魏乱军,直捣吴兴,寻找陈蒨,这些字眼听着都让人触目惊心,月光柔柔打进来,沈妙月的身影让人觉得冷清却又害怕。
沈妙容回过神来,缓缓地扣着桌子,淡定而从容:“明天开始,严格关卡,审视盐铁,控制进出口,一定要稳住经济,吴兴彻查人员,不能让不清不楚的人混进来,除此之外,太守府严格练兵,太守之前的操练照常继续。”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对太守府这么执着,只是一想到陈蒨,她就觉得自己不能让吴兴落在别人手里,暗器飞过来的时候,她被陈蒨护在身下,这一次她想要守住太守府,等待陈蒨回来。
这些念头,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也许是沈妙月告诉他乱军潜伏于吴兴要她做出选择,又或者是陈蒨前往宣州,她躲在角落里目送陈蒨的时候,抑或是,陈蒨流露出温柔似水的眼神时。
逼迫自己的临危不乱,佯装的淡定从容没有人能看出来。
总管低头,十分恭敬,眸中闪过几分欣赏的眼光:“是。”
女子本来就应该是三从四德,三纲五常,整日处于深闺之中,可是他们这位夫人因为太守极度的宠爱,确实是和一般女子不同了些,但是他也只是有所耳闻,可现在,危机就在眼前,这个女子反倒是临危不惧,还能做出相应的对策。
虽然已经违背了平常女子所遵守的礼法制度,但是却有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沈妙容望着走在门前准备吩咐的总管:“对了,飞信传书给太守,吴兴有难,让他立刻回来。”
总管回头,颔首,眼眸中的恭敬显露无疑:“是,夫人。”
吴兴关卡在沈妙容明令下变得非常严格,以至于每一批货物都要经过官方查检,这样一来,进入出口流通的物品都井然有序,经济慢慢不再萧条,一切都像是走在正规的路上时,却迎来了一场巨大的变故。
第35章 丢弃太守府
天空就像被一个淘气的孩子抹上了火红的颜料,沈妙容穿的不多,一层轻轻的薄纱笼罩在白皙的手臂上,太守府中不算炎热,但也绝对不凉爽,她一页一页翻着最近的账目,眉头渐渐舒缓,可心中对于沈妙月的警惕依旧没有减少。
前几日柳霖写信告诉自己,沈妙华已经回到沈家,而沈法深蛊毒也已经解除,让她不要担心,沈妙容听到消息,松了一口气。
她抿了一口茶,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嚷嚷,声音十分熟悉:“夫人在哪呢?可是在卧房,还是在厅堂?”
七分焦急,三分眷恋,沈妙容眨了眨眼睛,缓解了一下刚才看账目眼睛都酸痛,望向窗外,只见陈蒨一身淡青衣袍穿梭在太守府的小径里,身后一串丫鬟正急匆匆的向自己这里走过来。
沈妙容推开门,笑意盈盈:“你还知道回来啊?”
整整一个月没有见面,她承认自己确实有点想念。
谁知道陈蒨看到沈妙容,一下子冲过去,紧紧将沈妙容抱在自己的怀中,力气大的要命,狠狠地将沈妙容禁锢在自己身前,他低头肆意浅闻她的发香,轻轻淡尝她的舌尖,旁边的人都很识相的退下了。
良久之后,陈蒨才松开沈妙容,他的鼻尖轻轻蹭着沈妙容的鼻翼,心中仿若万千情感悉数控制,压抑的嗓音平添几分魅力,只是三个字,却不知隐藏了多少温柔:“我想你。”
她抬眸看陈蒨,他神情疲惫,两个黑眼圈非常明显,眸中患得患失的低落暴露无疑,抱着沈妙容的肩膀十分用力,像是只要一松开,沈妙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即使是块木头,也知道陈蒨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这样心神不定,没想到看起来沉稳镇定的太守大人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她淡淡笑了笑,慢慢回抱住陈蒨,纤细的手搂住陈蒨的腰,将头靠在陈蒨的胸膛。
此刻,她不过是一个望夫而归的女子:“子华,此次宣州,可曾顺利?”
“侯景势力已经渗透各地,妙容……”陈蒨低头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沈妙容,顿了顿,侧首不再说话。
心有灵犀一点通,她像是已经知道陈蒨想要说什么,一字一句地说道:“九江生灵涂炭,如不制止恐危及吴兴,夫君可是怕南梁不保?如此的话,便放心的去寻找叔父,夫君请放心,我会在吴兴等你回来。”
她这些日子看着账簿的数目和每一笔货物运输的流向,隐隐猜到局势不稳,这个夏天,究竟是似火的骄阳吃人,还是沉沦的人性在吃人,已经分不清了。
陈蒨眼中闪现过一丝震惊,他此次回来,就是想要给沈妙容说明情况,宣州之行不光是盗贼反军,更可恶的是拨乱人心的谣言,更可怕的是天赐良机,梁武帝囚死于台城,看似皇太子萧纲坐镇,实则侯景背后操控全局,更何况烈日炎炎,九江饥荒难止,连最基本的生存条件也也无法保证,民怎会不反?
和陈顼顺着纪机郝仲的线索一路找下去,侯景在吴兴竟然也布着暗线,他后背发凉,冷汗频出,侯景简直就是将整个南梁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一想到沈妙容还在吴兴,连忙向吴兴赶过来,一心祈祷,沈妙容没有受到牵连。
刚进门总管给他说过沈妙容在他不在太守府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现在看来,沈妙容即使不算聪慧也是和自己灵魂契合。
他将沈妙容搂得更紧,耳鬓厮磨:“我会护你安全。”
一诺,重千斤。
南梁郡县各地势力本就不均,侯景趁乱而入,宣州暗线渐渐浮出水面,侯景也更是嚣张不堪,萧纲在位,看似正统,其实和傀儡无异,梁武帝一国之尊活生生被饿死,这样荒唐的事情,陈蒨想想都觉得一阵后怕,所谓乱世,大概如此。
“哟,哥,你怎么还在这和嫂子卿卿我我?”陈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点了点陈蒨的后肩,“这样柔情似水的老哥我可没见过啊!”
陈蒨松开沈妙容,就好像没有听到陈顼说话一样,他覆上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进心里:“景星焕彩耀闺房,吉日佳辰合卺觞,我知道那时的你并不喜欢我,以一场盛大的婚事让你成为我的夫人,我原以为带刺的玫瑰有所图,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陈蒨将眼眸间的深沉全部隐下,牵着沈妙容的柔荑:“待吾此后归来日,愿卿已是动心时。”
原以为宣州之行就是分别,终究乱世之中他的心头所念还是奢望,宣州不是终点,而是起点,这一趟,跟随陈霸先,和陈顼一走,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的看了看沈妙容的容颜,将她垂在额前的一缕青丝绕在指间来回缠绕,缱绻的情意溢满空气。
陈顼貌似发现自己有些多余,但是看着陈蒨依依不舍的样子,眼角邪光一闪,坏笑:“哥,你这样依依不舍的,将嫂子带着不就好了,正所谓白日战场壮志气,夜间闺房……”
“陈顼!”陈蒨拉下了脸,只觉自己这个弟弟是多日不加管教是准备飘了的节奏,暗暗的警告十分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