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在镇守南皖出征之际,渐渐开始明白陈霸先的意图。
他黄袍加身,他九五之尊,他是这南陈的主,但是他心中所想究竟如何,谁又知道呢?
“如果有人太想得到这个位置,南陈内部就会蠢蠢欲动,因为各种的势力在较量。”陈蒨手放在龙椅上,眯着眼睛看陈昙朗,带着探究,“但是这个人究竟能不能呢承受得了这位置的重量,这个人是不是忠心地为南陈好,只怕是有待斟酌了。”
陈昙朗听出了陈蒨的话中有话,也看清了陈蒨,心中一惊,自己明明还专门到临川王府确认陈蒨的死亡,却没有想到陈蒨居然还活着。
现在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生龙活虎的嘲讽自己,陈昙朗觉得自己的精心布局全部白费不说,现在整个人好像被陈蒨窥探尽了的感觉十分糟糕,他再也不顾的什么文雅,将民间粗鄙的话骂出来:“你放屁!”
陈昙朗站起来,瞥了一眼陈蒨:“先帝遗诏,你说是假的,它就是假的吗?临川王爷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未来南陈的主人,你可知道你说的这些话可是要被杀头的!”陈昙朗踱步,离陈蒨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负手而立,“你不过是一个临川王,怎敢如此对我说话,什么叫对南陈有异心,什么叫不忠?陈蒨,你别忘了,你现在不是王爷,是亡灵。”
陈昙朗阴险的笑了:“我既然能让你死,那次能让你逃脱,这次你以为我还会失误吗?”
相比于陈昙朗的慌张和眸子中时不时闪现出来的阴险,陈蒨十分淡定,只是看着陈昙朗道出事实:“陈昙朗,你用太子要挟皇后一事倘若真的能成功,也便罢了,可是若是皇后知道你一旦坐了皇位,太子陈昌不仅不会归还南陈,更有可能会永远被扣押,而你就顺理成章皇位永固,这可真是一步好棋。”
“她不过一介女流,懂得什么,我只要好好向她保证,只要我是这南陈的君主,太子陈昌一定会回来,到那个时候我就会禅位于他。”陈昙朗转过身,深邃的目光在陈蒨身上打转,“不过你知道的太多了,假死确实是高招,但是你执意要往死路上走,我又有什么办法?”
他拍了拍手,看着陈蒨有几分玩味,一步一步走向龙椅,缓缓坐在上面等待着自己早就已经部署好的人马,闭上眼睛准备享受这最后一个碍眼的钉子的拔除。
只是许久之后,大殿还是没有动静。
陈昙朗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自己的部署好的人马,反而是陈蒨嘲弄的目光,在陈蒨身后,周文育和侯安都一左一右,中间就是自己的盟友,章要儿。
陈蒨唇角微动,说道:“不过很不幸,你的野心露出了马脚,知道真相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陈昙朗起身,再也没有刚才坐在龙椅上的舒坦,看着陈蒨怒火中烧:“你!”
陈蒨转身向章要儿行礼,尊卑有度,腰微微弯下,声音却不卑不亢:“皇后,刚才南康愍王的话,您可都听到了?营救太子是假,独享皇位是真。”
他并没有说很多,毕竟皇后刚才就在暗处听得清清楚楚,章要儿前思后想,左右试探,不过是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回到南陈继承皇位,自己和儿子相伴,他人之言岂可尽信,陈蒨派出自己的心腹,只为一探事情的真相,果然不出蔡景历所言,其中兜兜转转,陈蒨了解,陈昙朗了解,章要儿更了解。
章要儿没有那日和陈昙朗密谋假造圣旨的坚定,眼神飘忽不定,最后直直盯着陈昙朗,红唇颤抖,十分痛苦:“陈昙朗,陈蒨说的可是真的?”
陈霸先逝世,这么多年依靠的山轰然坍塌,她和失去庇佑的小兽有何两样,最为牵挂的不过是自己的儿子陈昌,只是自己身在南陈,他却在别国受尽委屈,想要飞奔到自己儿子的身边,可是她却没有半点办法。
这种深深的无奈让章要儿深受困扰,直到遇见那个人,看不见他的脸,只是一身黑衣,白狼面具,非常诡异,看得渗人,可是就是这个人给了自己一丝希望,和陈昙朗联手,陈昙朗即位,南陈有主,国力强盛,自然会让太子陈昌回来。
这人说的头头是道,动摇了自己的心。
下定决心,和陈昙朗一起做违背纲常之事,却不曾想,陈昙朗的野心也是如此庞大。
“皇后,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陈昙朗急了,慌忙解释,“是他们逼我这样说的,为得是扰乱你的心智,真正想要称王称帝的是陈蒨,这个人的心机城府深不可测,皇后,微臣此心,日月可明,天地可鉴呐!”
可是,越是解释,越是无济于事。
周文育和自己秘密潜入南康愍王府,亲眼见到南陈的玉玺,亲眼看到陈昙朗笑着穿上黄袍,今日又是听到陈昙朗说这些话,自己就算是再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这个人的异心,更不要说陈昙朗假装着卑微但是眸子里却时不时闪露的凶光。
那种对皇位和皇权的迫切,是在南梁自己跟随陈霸先奔波之时,接触到南梁皇子一样的目光,不惜牺牲一切的渴望。
她后退了两步,有些摇摇欲坠:“子华,我明白了……明白了……”
明白该如何做,明白是否该继续与眼前这个人为伍。
她突然间觉得有些嘲讽,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轻易地开始受一个人的蛊惑,即使看见那令人可怖的白狼面具,还是想要相信,和陈昙朗合谋,甚至快将南陈搞垮。
陈蒨眼疾手快,将章要儿快要倒下去的身体扶起来,为章要儿顺了顺后背,淡淡地说:“皇后不必忧心,我会保南陈安稳无虞,也会保太子安然回家。”
不是南陈,不是皇宫,而是家。
只要有思念有牵挂的地方,就是家,章要儿在南陈思念着太子陈昌,想必陈昌也是如此。
章要儿抬头,有些泪眼朦胧,看见陈蒨的脸虚幻得有些不真实:“真的吗?”
无尽的脆弱,和无限的悲凉。
她看见陈蒨和陈霸先六分相似的脸,想起来陈昌被掳去做人质的时候,陈霸先也是这样低头看着自己,也是这样安全感十足。
只是后来还没有等到陈昌回来,陈霸先却是病倒了,才有了现在脆弱无比的自己。
“当然。”
章要儿听到陈蒨这句话,有些动容,拍了拍陈蒨的手:“如此,便拜托你了。”
她心中千回百转,不知道究竟该是如何,开始朝中大臣一日日的催着陈霸先上朝,自己又怎么能将这么重大的事件,在那个危险的时候宣布出来。
陈昙朗几乎笼络了朝中大部分的人,势力颇大,陈蒨又传出死亡的消息,带着白狼面具的人也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却给了她这样的棋。
到底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两者之间的抉择,章要儿眉心紧紧拧在一起。
陈蒨给侯安都使了个眼色,侯安都在章要儿面前低头行礼,只是抬眸看了一眼陈昙朗,在章要儿面前十分尊敬:“皇后,如今恐此人对您不利,所以还请皇后和微臣去安全的地方。”
章要儿听罢此话,只是点点头,沉默。
第92章 成王与败寇
侯安都扶着章要儿缓缓从门外出去,在门外等待的是一众大臣,一双又一双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陈昙朗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慌乱。
“怎么会?”
能听得出来,陈昙朗有些颤抖,有些无措,这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和计划也是完全不一样。
“陈蒨!”
陈昙朗扑向陈蒨,目光中带着凶狠的杀意和阴冷的狠厉,陈蒨轻轻一闪,让陈昙朗扑了个空,整个人直朝地面扑去,十分狼狈。
陈蒨眯起眼睛,缓缓说道:“如今这些大臣都知道了你的阴谋,圣旨是假,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陈昙朗并没有站起来,只是瘫坐在地上冷笑:“这临川王果然不同凡响,想必这些你一定是筹备了很长时间,章要儿,周文育,侯安都和你的一众亲信心腹,还有这些愚昧的大臣,我不过是一个不受人待见的王爷,没有想到还会需要你如此动手,当真是抬举本王了。”
他只是直直看着地面,听见那些大臣指指点点的声音,心中一寒,当初说要为了南陈看见圣旨拥立他的是这些人,现在跟在陈蒨身后对自己出言侮辱的也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