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愿意就是最好的解释。
“以疏,这件事你和何似说过没有?”姜丽问。
叶以疏笑着摇摇头,“没说,不过她好像知道我的手有很长一段时间拿不了手术刀,但不知道是因为私心导致的内疚。”
“嗯。”姜丽点头,“不能说,从你的描述里,我大概能感受到何似的性格有点极端、冲动,万一被她知道,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傻事。”
“我明白。”叶以疏用右手拇指摩挲着左手掌心,“等刘钊的事情解决了,我和她就能回到以前。阿似不是个爱记仇的人,我稍微妥协一点,对她好一点,她就能忽略过去所有的不好。”
“丽姐。”叶以疏忽然抬头,脸上灿烂的笑容姜丽鲜少看见,“分手那么难以接受的事,阿似只因为我让姐姐陪在她身边就不记恨我了,在这之前,我甚至不敢想象有一天还能和她再见面,可现实是,我们现在又住回了谈恋爱时住过的房子。”
姜丽勉强笑了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何似知道叶以疏背地里为她做了多少,何止是不记恨她,恐怕会反过来恨她自己。
“好了就好,以后别总让着她,她都26了,能和你共同承担生活。”
“不行。”叶以疏抬起手,捋着垂在脸侧的头发,“在我这里,阿似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我喜欢照顾她,看她没有烦恼,随心所欲。”
“你啊你。”姜丽连连摇头,“你就惯吧,早晚有一天会被她欺负得悔青肠子。”
叶以疏收回手,食指在home键上按了下,看到锁屏壁纸上歪歪扭扭的拼音时,笑意在嘴角晕开,“没关系,阿似一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姜丽没再说话,抱起放私人物品的箱子往门口走。
她今天是来办离职手续的,过了今天,她就和这个行业再没有联系了。
“走了。”姜丽站在门口说。
叶以疏站起来,朝旁边蹦了一步,“我就不送你了,反正回家还能再见。”
“嗯,你歇着,何似肯定等不到7点,估计这会儿已经在上楼了。”姜丽笑道。
叶以疏点点头,“好。”
姜丽转身出门,拐弯。
原本轻松的表情在看到蹲在墙边,把胳膊咬出血的何似时变得紧张。
第63章
“你......”姜丽欲言又止。
何似没有反应。
姜丽回头。
叶以疏办公室的门还开着,万一何似现在的样子被她发现, 谁也不知道会引出什么样的麻烦。
想了下, 姜丽朝何似走了过去。
姜丽蹲下|身子, 将纸箱子放在一边。
何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
姜丽握住何似紧攥着的拳头, 低声说:“别这样,就是怕你知道了难过, 以疏才什么都不和你说。”
何似直愣愣地目光闪了下,慢慢松开嘴。
何似胳膊上被咬的那处留下了一个很深的齿痕, 血还在往出流。
姜丽不忍心看, 抬头和何似对视。
不曾想,眼前的画面更让她难以接受。
何似嘴唇上沾满了血迹, 有些顺着嘴角往下流,有些蔓延到下巴,没有一点电视里演出来的美感, 尤其是那双血丝密布的眼睛。
眼泪在疯狂叫嚣,何似却执拗地将它圈在眼眶里, 不让流下。
何似张开嘴, 声音哑得比砂砾摩擦还难听,“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姜丽点点头, “跟我来。”
姜丽抱起箱子率先离开。
何似站起来,犹豫不决。
摇晃的步子朝叶以疏办公室那边动了动,又像是受到惊吓一下马上收回来,慌里慌张地转身跟上姜丽。
姜丽没看到何似的纠结, 可她对这种心情感同身受。
说到底,感情都是相同的,即便爱的方式不同,痛起来也同样能要人命。
姜丽带何似去了住院部的小花园,这里没有夏季的燥热,安静得让人不忍心大声说话。
“坐。”姜丽说。
何似站着不动。
姜丽不勉强,放下东西后找了个位置坐着,先何似一步开口,“什么时候来的?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何似后退一步,靠在走廊的柱子上,仰起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下午送何七七去学校,学校离医院很近,小叶子打电话那会儿,我已经在准备下车了。”
“这些事她没打算让你知道。”
“我知道。”
“那你......”姜丽不知道怎么开口,“你准备怎么办?”
何似身体僵直,“没想好,我的毛病很多,最大的一样就是喜怒哀乐全摆在脸上,让我装不知道没什么可能。”
“可这是伤,说出来谁都不好受。”
何似不语。
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有些事越是模糊,她心里的坎儿越是过不去。
姜丽突然勾勾嘴角,笑得很轻松,“何似,我是在你们分手后第二个月搬到1304的,这之前,我对你一无所知,但那之后,我从叶以疏的记忆里见过一个完完整整的你,知不知道我印象里的你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何似回答。
至今为止,她对叶以疏过去六年的生活可以说是一无所知,零星的几点认知也不过是叶以疏爱她,一直都爱,至于她怎么和别人描述自己,她猜不出来。
“你是她生命里的阳光。”
“这不是对我的印象。”
姜丽不反驳,兀自反问,“分手的时候,你用跳楼逼过她对不对?”
话题转得突兀,何似寡淡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激烈,“......是!”
姜丽敛起眸子,目光渐深,“以疏说她也在逼自己。”
何似惊讶,“什么?!”
姜丽转过头,看向远处,不想从何似眼里看到一点自责,“分手的理由你已经知道了,可你不知道为了逼你走,以疏对自己做过什么。”
“你......”何似抓了抓头发,语气稍显急躁,“我不想听这些。”
姜丽不予理会,“你想问我的问题不就是这六年她是怎么过来的?现在为什么又不想听了?”
何似不知道。
她现在很乱,什么都想不明白。
“和你分手是以疏过去六年生活的开端,你想知道以后就必须知道开端。”姜丽倚靠着柱子,从藤蔓上扯了一片树叶,继续刚才的话题,“在上天台之前,以疏给自己打了一针镇静剂,她怕控制不住被害怕支配的情绪,被你看出端倪。”
何似乱了心神,她一直以为那段冷静到没有人情味的话是叶以疏发自内心,后来,后来和好了就没有再仔细想过。
原来,她经历过挣扎。
“以疏说和你分手对她来说是场赌注,赢了,她欠你一段感情,输了,她欠你一条命。她用两条命堵你不舍得跳下去,不舍得再也看不到她。
最后你还是跳了,可你跳回了天台。
所以以疏赌赢了。
赢了,她就要用所有美好的东西去偿还欠你的那段感情。”
“你走以后,以疏搬到了1302,除了一张床,家里什么都没有。
空荡的生活是她对自己选了伤你最深,却是唯一能保护你的一条路的惩罚。
和睁眼闭眼就能回忆起恋爱甜蜜的1302对门,是她放不下你,又对你心怀愧疚的证明。”
何似站不住,顺着柱子滑下来坐在地上。
姜丽说的这些话,何似猜得到。
可她猜测的时候总会下意识选择最容易让自己心安的理由,如今被旁观者赤|裸裸地摆在眼前,何似才突然觉得心疼。
“你在国外出事以后,以疏联系到了以欣。以欣,你知道是谁吧?”
何似点点头,发不出声音。
“以欣很疼以疏,几乎是她一手替工作忙碌的父母带大了以疏,她们之间的感情你可以尝试着想象。
感情越是深厚,被突然丢下以后受到的伤害越是深刻。
尤其是在仅剩的哥哥也出事以后。
所以,即使以欣在离家时给以疏留了联系方式,她也没有主动联系过。”
姜丽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
再开口时,低下去的声音大了一些,“可有一天,以疏忽然告诉我,她让以欣去找你了。
那时候,我只是觉得这个决定很突然,不明白促使她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是什么,现在想来,她应该是在看了你挨打的视频之后下定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