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不想死+番外(25)

这完全在控制之外的变化让太皇太后十分不快,早朝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就散了。

因为太皇太后直接拂袖而去,后续自然就没了安排。重臣们站在大殿里面面相觑片刻,而后由薛知道出面,让值守的内侍通传,请求前往咨平殿奏对。

太皇太后听到内侍转达的话时刚刚更衣完毕,正在喝茶润桑,闻言气得将手中杯子摔了出去,“你去告诉薛知道,哀家今日不见人!”

下面的态度如此整齐划一,其中威逼的意思,太皇太后已经全然接收到了。

来自朝臣的声势,让身居高位的她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看似是她执掌朝政,但实际上,她却只能倚重朝臣来处理这些事。一旦彼此的想法相悖,朝臣完全有能力逼迫她改变主意。

这是太皇太后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糟糕的感觉。即使明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至尊,她心中还是惊怒不已。

这种时候,她无法心平气和地接见朝臣,不如不见。

等传话的内侍走了,她才重新坐下来,抬手掐着眉心,感觉十分头痛。

贺卿一直在关注此事,几乎是掐着时间过来求见的。太皇太后想着她在许多事情上都颇有见地,便宣了她来见面。

地上的碎瓷器还没有收拾,也就成了贺卿最好的切入点,“这可是娘娘最爱的一套瓷器,莫不是失手摔了?那就太可惜了。这一套还是惠帝爷在时烧的,后来总烧不出这么好的颜色。”

她说着,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瓷片,放在手心里,摇头叹息。

“你不见哀家正生着气?也不来劝,倒是光顾着看瓷器了。”太皇太后嗔怪了一句。但被贺卿一打岔,情绪倒是平复了一些。

贺卿这才笑问,“是谁惹得太皇太后如此生气?实在该罚!”

太皇太后的连沉了下来,“法不责众,他倒是打的好算盘!哀家也不过白气一回,若当真责罚了,只怕这朝堂上就再容不下哀家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贺卿露出了一点惶恐之色,“娘娘可是为朝上的事烦心?”

“就是瑞州的事。”太皇太后道,“一场民变,既然事出有因,那只需解决了也就是,若真打起来可不是劳民伤财?可朝上的大臣们,似乎都认为该打。却也不想想,如今朝中才略安定些,战事一起,只怕又要生出事端。”

“原来是为了这事。”贺卿将手里的碎瓷片放下,对太皇太后道,“外头的事我不懂,不过娘娘若是不生气,我倒有一句话要说。”

“什么话?”

“这一仗,的确该打。”

太皇太后勃然变色,“怎么,连你也要来做说客?”

“我一个方外之人,又是女子,谁会请我做说客?娘娘且听我分说,”贺卿不慌不忙道,“外间的事不论,但正因为朝中如今不算稳定,这一仗才必定要打。”

“哦?怎么说?”大抵因为贺卿并非利益相关之人,太皇太后便也多了几分耐心。

贺卿道,“春秋时,楚国为五霸之一,国力强盛。然而楚庄王病逝早亡,年仅十岁的楚共王继位,楚国便陷入了危机之中。为了稳定局面,代理朝政的太后与大臣商议,决定联合齐国攻打鲁国。我也曾听闻,草原民族为了缓解内部分裂与争斗之势,往往总要纠集起来,对中原用兵。太皇太后试想,这是为何?”

太皇太后也读了不少史书,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外面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便可以顺利将矛盾转移,反倒有利于内部团结。”

“正是如此。”贺卿点头道,“瑞州自然是癣疥之患,但若是能一振朝廷声威,令朝中大臣同心协力,便是兴师动众一些又何妨?——正是要兴师动众,好教所有人都知晓,国朝仍然稳固。”

第25章 见何不平

贺卿所描绘的发展令太皇太后心动,却并不能让她立刻下定决心。

好在贺卿自己也预料到了这一点,并不觉得失望,说完该说的话,便立刻知机地起身告退,留出时间来让太皇太后自己思量。

转移矛盾,在政治上是十分简单、却屡试不爽的手段,太皇太后自然也知道。

只是她才当着众臣的面表明了态度,甚至在早朝时拂袖而去,若就这么回转心意,未免有些下不来台。再说,既然是朝臣先提出来的,那么事成之后,功劳自然也是众人的,于她而言,究竟有多少好处?

万一让朝臣觉得她之所以改主意是他们威逼的结果,焉知下一次,不会再用这种手段?

如此几番思量,始终无法做出决定。

这种时候,太皇太后迫切地需要有个人商量,最好是能够提出可靠的建议,给她作为参考。

而这个人必须是绝对忠诚可靠的。贺卿也好,朝臣也好,都不是好的选择。于是太皇太后在长久的犹豫之后,将视线转向了自己身边伺候着的人。

她在宫里能够接触到的人就这么些,旁人不通政务,但入内内侍省的人朝夕伴君,这些东西却是必学的。

只是无论都知黄修,还是内东门司供奉官黄修,在太皇太后看来,都不甚满意。

她虽然始终在深宫之中度日,见识有限,但也隐隐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不是什么贤明君主。不管是做皇后还是太后时,总有朝臣设法将奏折递到她这里来,请求她劝谏君王。

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朝政其实差不多是掌控在大臣们手上的,皇帝参预的并不多。

如此,跟在他们身边的内侍,自然也很难有多少见识与长进。尤其是都知黄修,当年得灵帝看重,便是因为深研道经,可以替灵帝管理诸多道士。

要他们为自己分忧,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们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太皇太后想到这里,便吩咐黄修,“去将入内内侍省的名册取来。”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要看着东西,但黄修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名册取来呈上。宫中内侍数量众多,光是名册就有厚厚的好几本,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疼,却还是不得不耐下性子来仔细翻看。

朝堂上的事她都暂且忘了,花了大半日功夫,看得晕头涨脑,这才从名单里挑出几个可用之人。

她将这几个名字写在条子上,随手递给黄修,“召这几人来见哀家。”

“是。”黄修低下头,顺势在字条上扫了一眼,便将上面的五个名字都记了下来,心念电转,开始琢磨起太皇太后要见他们,所为何事。

数千内侍伺候这么寥寥几位主子,竞争之大可想而知。尤其是太皇太后跟前的这几个位置,从上到下都盯着呢。哪怕黄修已经站在了所有内侍之上,也半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内侍们的前程,全都系在主子们身上。只要太皇太后一句话,他可以是入内内侍省都知黄修,也可以什么都不是。

如今现放着这么多人太皇太后却不用,巴巴的亲自从名单里挑出来这五个人,不论是要他们去做什么,都很值得黄修警惕。

不过这种警惕也是内敛的,并不敢在太皇太后面前显露出来。

出了门,他一边吩咐下面的小内侍去寻人,一边继续在心里琢磨。

黄修本人也算博闻强记,身在这个位置,宫中有名有姓的内侍都在他的脑子里,以备不时之需。如今细细检看,太皇太后要见的这五个人里,有三个是在他这里挂了名的,还有两个却不知是什么人。

单看这挂了名的三个人,要说共同之处,那就是入宫多年,年纪已经很大了。

细细算来,应该是在惠帝年间入宫。而且一度得到信重,在入内内侍省当值,御前行走。不过位置都不高,不过是内侍高品、内侍高班一流的人物。后来灵帝继位,他们这些人都没了用武之地,便被发配去了别的衙门。到如今,也混了个不上不下的品级。

想到这里,黄修不由牙疼一般深吸了一口气。

说起惠帝年间,外间自然是盛赞这位陛下贤明仁德,但对内侍们而言,那同样也是他们最辉煌的时候。

莫看灵帝和献帝都对内侍信任有加,但因为他们自己不怎么关心朝政,一个一味求仙问道,一个则痴迷各种逸乐之事,跟着他们的内侍自然也都是摆弄这些玩意的好手,于朝事上,却是很难插得进手的。

反倒是惠帝在位时,因为每日要处理大量朝政,必须要有内侍在一旁帮手。因此当时的入内内侍省,每日接触的都是奏折简牍、国之大事。至于当时的都知,更是号称“内相”,与政事堂的相公们一般辅佐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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