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成说(75)

这天高皇帝远的小地方,大伙自然不在意被有心人听见去揭发,看客热血高涨的就嚷嚷着起来,“怎的如此!皇上可真是糊涂呀!”

“可不是糊涂,听信谗言令奸臣当道,使得国力日益颓败,如此下去,咱汉人的天下还不给周边虎视眈眈的五夷国,给生吞活剥,瓜分殆尽去呀!”

那头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其间夹杂着莫名的激动,甚至还有拍桌子的动作,江洲漓觉得听得差不多,眼神示意巫马定澜,两人抚了抚袍子站起来,眼利的小二哥赶紧低头哈腰的过来,笑盈盈的开口问,“两位可是打算休息了?”

巫马定澜轻轻点头,便得了更为热情的招呼,“那两位快楼上请!今日可是赶巧了客人少,房间都空着,不必与人凑合。”

悬空的木质楼板踩踏上去,发出咿咿呀呀的咯吱,还不能很好的阻着声音传开,就是走得重些,都有“蹬蹬蹬”的响声。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站在厢房前,等候小二哥开锁的时候,眼神犀利的往左边瞥了眼,准确瞧到圆柱子与木板衔接的间隙里,塞了张折叠起的泛黄小纸条。

“两位里面请。”小二哥侧身,等他们面无表情的进了房间,又赶紧拿下搭在肩上的抹布,然后手脚利索的把桌凳都拂了遍尘,“小的就在楼下候着,两位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只管吩咐。”

待小二哥退出去后,江洲漓走到圆柱的方位,右手一伸一合,把那纸条硬生生从缝隙间吸到了手中握住,然后慢慢打开来……

第68章 乱城02

楼下饮酒猜拳, 高声豪谈,闹腾声一直持续到夜里子时, 众人皆上了楼歇息, 动静方才逐渐平息下来, 有福来客栈终于是灭了灯火,归于漆黑, 万籁寂静。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早先已和衣躺床上眯着小睡过了, 这会儿正清醒过来,全无困意。

留了心仔细听着外头动静,客栈内静默无言, 倒是窗外寒风呼啸刮过, 发出森然的声音,远方山林里还有狼长啸, 哀嚎不止。

然后大约等了半个时辰,楼下先是悉悉索索的有些小动静,而后很快的又再次恢复喧闹,却是一片丝竹管弦平升歌,浪笑轻语混杂的靡靡之音。

江洲漓心念微动间, 已是轻手轻脚的翻身起来,穿了鞋子去小心打开房门。

客栈厅顶上大红喜庆的烛盏高高挂着, 红绫飘荡摇曳,竟是一片较方才更为通明生气的景象,而睡下的房客们也果如她所料,没有任何动静。

两人大胆放心的走到凭栏旁, 微微低头往下看瞧去,大厅装扮哪还有半分简朴的模样,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莺莺燕燕盛装往来,捏着腰吊着嗓赔笑怒骂,身披盔甲的年轻士兵则左拥右抱,偷香窃肤。

觥筹交错间,好不醉生梦死!

正是一副勾栏旧院的做派,招待的却只有正装士兵,花枝招展的妈妈长袖善舞,游走于恩客之间,举止逢迎,看面貌与柜台处的老妪有几分相似,再仔细看,能发现她神色勉强,原该是不愿的。

江洲漓脑海中已经隐隐有了个念头,看楼下一片喧嚣,便愈发的感觉凄凉,只叹物是人非事事休。

正要和巫马定澜转身回房,蓦然回首见白衣公子身姿翩然,清冷自若的站在右边厢房的凭栏前,已是把楼下景象也看了个明白。

六目相对,朝他们俩勾唇浅笑。

江洲漓微微点头致意,也不去管他为何在此,落落大方牵着巫马定澜的手回了房间,不多会儿,果见白衣公子也逐着进来。

“深夜叨扰了。”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坐在桌旁,抬头一瞥,随即似笑非笑的开口道,“这是我们夫妻的房间,也不知公子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自是有事请教姑娘指点。”白衣公子也坦然,随后入座斟茶。

他可没看漏,刚才是江洲漓没有动筷子,巫马定澜才跟着照做的,由此可见知道饭菜里有问题的是江洲漓。

既然已经开门见山,三人接下来的谈话也就懒得拐弯抹角了,白衣公子两指间捏着张泛黄的小纸条,和江洲漓方才从缝隙中拿出来的一模一样,“在下想知道的事宜,姑娘可否能指点一二?”

江洲漓倒没有直接答否,但也没有给予肯定的回复,而且挑了挑眉笑道,“如此诡异非常之事,其间还涉及到妖魔鬼怪,这有悖正道人士的认知,世人知晓了,只怕会当是疯言疯语来听,公子就不觉得难以置信吗?”

“天下之大,多少奇人异事,世人愚昧无知,却不表示其不存在,在下相信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正巧我们夫妻俩也有打算去看看,公子一起来吧。”

前厅有那一群东西,为安全起见,自然已经是不能再堂而皇之的出去,江洲漓轻轻推开房间的窗子,寒风夹雪飘入,吹起她的斗篷,她往下看了眼,回头示意巫马定澜跟着,便裹紧袍子纵身一跃。

窗外正是客栈的后院,店家和伙计们平素起居的地方,此刻熄了灯火,昏暗深沉,只能借着中天冷月,大致看清楚脚下的路。

后院静悄悄的,只有风声,想必店家皆已入睡,两人都身负功夫,只要刻意为之,走起路来是全无动静。

只是没想到白衣公子不止身子弱,更是半分武功没有。

没办法,只好让江洲漓在前边带路,巫马定澜殿后,三人放慢脚步在小后院的东北角,寻到了处无名的独立佛堂。

佛堂很不起眼,从外边看没有任何佛堂该有的特点,只是间普普通通的小屋子,加之靠着偏僻角落,若非纱窗冷布透出里面的昏黄烛火,在夜里十分亮眼,使得江洲漓一下子就注意到,估摸着就难发现了。

房间里到处是佛经字画,祭有青灯佛龛,香火正燃烧着,还袅袅升烟,进门时见到的老妪盘腿坐在榻上,一边数着佛珠一边念念有词。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对视一眼,瞬间明了彼此的打算,她快速从袖兜里捏出几张朱砂符纸,在白衣公子稍显讶异的神情中,掷到了佛堂的四个角落去,再施了个咒语,这才放心的推门进入。

老妪闻声,猛地抬头看向门边,神色惊慌,待看清楚三人的容貌后,暗暗舒了口气,却又立即忧虑起他们是否是知晓了什么,才会这个时候寻来。

顿时心生不安,但也只得强忍着翻涌的思绪开口问道,“三位客人怎的还不歇下,找老身可是有事?”

“老妈妈刻真是说笑了,楼下吵吵闹闹的让人如何睡得着。”江洲漓面露微笑,在老妪看来确是比这飘雪吹风的气候还冷,不喜不怒的平和,令人胆寒。

她这般说辞,老妪如何还不知她是已经见着楼下的光景,“这也是报应!”

既无奈又失落的长叹了口气,心情也慢慢平缓下来,指了指边上的茶几椅子,“三位客人还请坐下说吧,有何疑问,老身定知无不言。”

茶几是紫檀木材质的,茶壶里已经冷掉的茶水,闻着味儿也是上好的冻顶乌龙,就单这两项物件,其费用又岂是小小的客栈盈余,能负担得起的日常用品。

还有丝绸面料的佛堂黄布、悬与壁上的名家字画、摆放书架的古董玩物……稍有眼色的人都不难看出来,是千金难办。

江洲漓缄默,顺着袍子款款入座,巫马定澜则沉着俊脸,在她右手边的上方坐下,倒是白衣公子兴致勃勃。

老妪没有注意到,只是很自然的放下佛珠,腿也放下榻来,端坐在软蒲团上,看起来就像是个年迈而平凡的邻家老妇人,面容沧桑无光,眼眸也浑浊无神,已然沉浸到曾经的回忆中去。

“这还要从十几年前说起了。”

原来有福来曾经并非客栈,在十年前,也就是成宗皇帝天盛九年,有福来是随城有名的勾栏场所,富人权贵的销金窟,名满楼春。

老妪花名玉娘,自小被楼里的姑娘捡回来养大,及笄后接客,与平常的风尘女子无二,但对满楼春的感情极深。

那时,北漠国的新可汗答禄烈刚即位,和祈景国两国关系交恶,边境时常有小打小闹,持续了好几年的光景,还是相安无事,直到天盛七年的冬天,北漠士兵乔装成贼匪,抢夺了附近的村子,局势才越紧张起来。

军队一拨拨从南开来,要开赴随城,她们都知道是要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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