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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淮回到游泳馆,刚下水,就看到了熟人。
傅斯迪。
对方很远就看到了他,非常热情地打招呼,“陈淮哥哥!哈喽!”
陈淮很诧异,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傅斯迪:“这么巧。”
遗传了傅家的优良传统,傅斯迪长相非常好看,皮肤嫩白得如同上等的羊脂玉,脸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漂亮的脸蛋上有种不染世事的自信感,“不巧,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的。”
陈淮回更衣室换了衣服,下到停车场的时候,傅斯迪已经在车里等候。
陈淮很少有和女生打交道,就连平时很多学员都是男性,平时接触得最多的就是陈嘉让,但是他和陈嘉让的关系是至今让他觉得最难处理的一段,“今天找我来是?”
“饭桌上谈吧。”傅斯迪卖了个关子,“陈淮哥哥,有什么喜欢吃的菜,我请你。”
两人在最近的餐馆坐下,傅斯迪便问道:“陈淮哥哥,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
陈淮的手一顿,然后回答道:“人很不错。”
傅斯迪笑道,嘴角的梨涡渐深:“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陈淮:“那是什么?”
“这样吧,我们先不说这个。”
“我一直觉得哥哥和你很像,你看,哥哥有我,你也有位妹妹,而且父母都...”傅斯迪笑了一下,笑容里有些遗憾,似乎是在回忆,“不瞒你说,爸爸妈妈在我哥哥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那时候我还很小,家里只剩下姑姑和奶奶,和一个得病的舅舅。”
“那时候的哥哥过得很艰难,由于舅舅的特殊病情,姑姑和奶奶把他送去了国外,同时带上了我们,但是在国外看病几乎耗尽了姑姑和奶奶所有积蓄,姑姑说那时候的哥哥就已经很懂事了,我记得那段日子他总是早出晚归,早上穿去的干净衣服,回来就变得破破烂烂,身上每天都会添一些新的伤口,奶奶和姑姑都很担心哥哥,但是他从来不说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有天奶奶也病了,我们家当时的情况就像被扼住了喉咙,一下子收紧了。”
“哥哥回来得越来越晚,我们没有钱去看病,每天晚上哥哥回来的时候,他都会带回来一笔钱,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样得到那笔钱的,毕竟他那时候那么小,连黑市都不敢用这么小的童工。”
“有天生病的奶奶突然知道了哥哥的事情,在国外有那么一种拳赛,每个拳手进去都要签生死状,进去只看力量,签了他,就算对方把你打死也不会有任何的惩罚。”
“哥哥就是靠这个来赚钱的,他当时...”傅斯迪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奶奶那天硬是逼他跪下,让他把衣服脱下来。”
“我们才知道,他身上满满是青黑的拳伤,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奶奶不让他再去干这种高危的活,但是仅仅靠姑姑一个人的收入,根本无法支撑我们当时的情况。”
“奶奶的病很严重,医药费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是天价,舅舅医治也需要钱,一个家,就因为需要钱,几乎被压垮。”
“奶奶坚持不去医院,因为她知道她这个孙子一定会为了她的医药费,继续去打那随时都有可能会失去生命的的黑拳,哥哥不愿意。”
傅斯迪微微拧眉,想到那时候的场景,眼里泛起晶莹。
“拖到后来,奶奶的病情已经无法控制,每夜她都会疼到睡不着,甚至会发出痛苦的喃喃声,当时的我什么都做不了,每晚都只能在哥哥的怀里哭着睡去。”
“哥哥还是去打拳了,我们长时间无法吃饱,哥哥当时的身体甚至比大多数同龄人要瘦弱一点,据说那场拳如果赢了,奶奶的将来半年的医药费就不用再愁,但是那场拳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事情瞒不住,哥哥被人抬到家门口,当时的他浑身血迹,面目全非,奶奶没有撑住,就这样走了。”
“那天是个下雪天,也是哥哥的生日。”
陈淮的睫毛颤了一下,心里的震撼和痛惜几乎溢出胸口。
“从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傅斯迪用手摸了一下眼角,抿起嘴角,“陈淮哥哥,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能给哥哥过个生日。”
“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像你一样,能让哥哥整个人都变得鲜明快乐起来。”
陈淮拧着眉:“可是我...”
“陈淮哥哥,你能答应我吗?”傅斯迪回忆道:“哥哥的性格非常沉稳、意志非常强大,但似乎我知道,他再怎么厉害也始终是个普通人,他也会难过会伤心,甚至,心里有一辈子也揭不过去的伤疤。”
“陈淮哥哥,你可以帮帮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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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淮带上护目镜,一口气扎进水里,蓝色的水波纹印在泳池的底部,一波一波地荡漾开来。
他将双臂舒展开来,依靠腿部的力量向前。
“...我们才知道,他身上满满是青黑的拳伤,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事情瞒不住,哥哥被人抬到家门口,当时的他浑身血迹,面目全非...”
闭气过久,他翻身起来,胸膛起伏,大口喘着气。
他脑海里全是傅修小时候的样子。
浑身青黑,眼神坚毅,可怜又倔强。
黑市的拳馆,签过生死状的局,每一局都是拳拳到肉。
一个才十来岁的孩子怎么承受得起。
想到此处,陈淮的拳头砸在了泳池壁上,带起一阵水珠。
岸上的经理被溅了一身,“诶哟,陈淮——”
对方掐起笑脸:“傅总的那件儿事,怎么样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呀
第21章
见陈淮沉默,经理问道:“还没搞定?”
“嗯。”
“傅总是怎么个意思呢,你看他到底有没有这个意向...”经理一边打量陈淮,边说:“小陈啊,我们游泳馆可全靠你了,你这钱也收了,总不能补办事儿你看是吧...”
“再给我一点时间。”陈淮答应道,“放心吧经理。”
换好衣服之后,陈淮将傅修的联系方式重新拉了回来。
打开微信对话框,他输入了几个字。
“你是明天爬山?”
“我和你一起去。”
网络是满格的,他按了发送键,瞬间就传了出去,但是没有回复。
他等了一会儿,手指微动,“周泽可能也去爬山,你小心点。”
他犹豫了一会儿,始终没有按下发送键。
算了。
他把话回删,关了手机扔进口袋,回家。
陈淮这天睡得出奇地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多。
手机开了静音,上面显示了一个未接来电,是七点左右的时间。
是傅修的。
同时微信也弹了进来。
“昨天没有看到你的消息,我明天早上打电话给你。”
时间是夜里三点多。
他一向睡这么晚?
陈淮皱了眉,掀开被子穿好衣服去敲对面的门。
没人回应,估计已经在去的路上了。
睡这么晚一大早还去爬山?
他重新给傅修去了电话,显示对方不在服务区内。
应该已经进山了。
陈淮压下心里突然涌起的不安,他在原地顿了半晌,终于决定开车去傅修爬山的地点。
下到停车库,他给徐磊去了个电话,“磊仔,你知道傅修今天活动的地点吗?”
“好像是鹤雷山吧,帮你问下我朋友,他是傅修公司的。”
“行,麻烦你了。”
“跟我说这么客气的话干什么,你今天也要去?”
“嗯。”
“担心了?”
“不是,公事。”
徐磊在电话那边笑了几声,“你办个鬼的公事。”
徐磊很快发来了地址,陈淮驱车上路。
鹤雷山不远,但是山路很险,这么多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
但是,周泽。
陈淮想到周泽那帮人那天说的话,踩下了油门。
即将上高架,陈淮的电话突然响起——
“喂?”
电话对面是剧烈的摩擦声和脚步声,听起来十分混乱,喘着气的声音问道:“...陈淮吗?”
何鹏。
陈淮下意识放慢车速:“怎么了?”
“林睿出事了。”
陈淮一顿,随即调转方向盘,车子飞速反了回去。
“我们在去机场的路上,遇到了车祸,他伤得有点...”何鹏声音有些隐忍,没有告知具体情况,“你快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