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浓重的阴影覆盖下来,如同压顶的浓云,下颌被强制捏开,吴邪努力想要转过头,可是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低下头,把威士忌喂进了自己嘴里。
这一下实在太突然,吴邪含着这一口酒,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两人的嘴唇还贴在一起,他的长睫毛轻轻扫过吴邪眼角的皮肤,吴邪听到他说:“你喝不喝?不喝我就要抢了。”
说完,还舔了一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打算怎么抢,况且这口久违的酒实在味道诱人,吴邪果断地咽了下去,略微冰凉的温度顺着喉咙下滑,液体的轨迹很快由凉转热,迅速灼烧起来,发着类似刺痛的辣意。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浑身细胞好像都被唤醒了,愉悦地眯起了眼。
解雨臣离开他的嘴唇,轻轻撑起自己来,眼里含着微微的笑意。“爽么?”
“爽,”他由衷赞叹道,“再来一口。”
解雨臣盯着吴邪的眼,“怎么,不生气?”
吴邪没说话,就只是回望,黑白分明的眸子深沁清润,里面的情绪难以捉摸。两个人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彼此默契地守着某些从未说出口的承诺,又是旁敲侧击,又是若即若离,好不抓心挠肝,现在总算到了坦诚相见的时候了,他哪会生气?只是——
“你怎么会想到,嗯,突然……?”
“我不高兴了。”他直起身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酒,“你嫌我碍事。”
吴邪对这个孩子气的回答表示无奈,“我没有,我只是……”
“你表现得太明显了,你知道么?”解雨臣打断他,“你说我在这里,你就工作不下去,但有时候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你也会偷看我,还抓头发转笔,装得好像作曲时遇到了麻烦一样。你的电脑里存着我上学的时候制作的作业短片,密码弱智得要死,是咱俩生日加起来的和。”
“……”吴邪试图辩解,“这不能说明——”
“你每次和我吵架,动不动搬出我和什么超模脱星的绯闻堵我,你也知道这只是媒体在胡编乱造捕风捉影,为了博取眼球罢了,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上次同学聚会我没去,这不代表你和他们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
“我……”
解雨臣当他是空气,“在比弗利山庄,我从窗子那里看到你在原地站了很久。上次回公寓,我的房间都快搬空了,但是书架每个格子都很干净,你倒是说你为什么要打扫。”
“……”
“所以,综上所述,”他指腹轻轻摩挲着吴邪柔软的唇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能做的事,就只有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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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这脑子有病的一贯行径,表个白也要揭人老底、打人老脸,似乎已经算不上什么了,吴邪在他咄咄逼人的攻势下唯有彻底哑然,无言地摸了摸鼻子。当他捏着自己下巴再次狠狠亲吻上来时,他一边心想着该死,自己对他好像又放低了底线,一边试图推拒,“你好歹让我……把酒喝完!”
解雨臣在耳畔含糊地低声说:“把我伺候高兴了,就赏你口酒喝。”
湿热的唇舌毫不留情地侵入进去,粗重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舌尖一碰到舌尖就疯狂翻搅起来,像是沙漠里口渴多日的人遇到了一汪清泉,不管不顾地掠夺和吮吸。吴邪的神智似乎被一湾狂乱的漩涡所席卷,前所未有地混沌起来,他像是找到了前所未有的甘美滋味,单臂紧紧环绕住身上人的脊背,仰头用力回吻。
理智在爆发似的亲吻中消磨殆尽,两人渐渐感觉胸腔中氧气耗尽,但他俩就和着了魔一样不愿意放开彼此,好像都铁了心要共赴黄泉,一直吻到几近窒息。吴邪和解雨臣额头相抵着大口喘息,觉得灵魂都要被剥离了,胸口一抽一抽地发疼。
可是满足,异常满足。吴邪失神的脑子里居然还冒泡似的浮现了几个音符,爱情的力量真是见鬼的伟大,亲几口就把困扰他许久的难题给解决了。
今晚还有一个收获:一整瓶杰克·丹尼尔,解雨臣一口一口给他喂完了。
拍摄工作结束后,剧组收拾收拾准备回家,解雨臣接了吴邪出院。吴邪还在思考他怎么把自己这手残腿瘸的一米八空运回洛杉矶,结果出租车一停,他抬头,醒目的摩纳哥皇室标志撞进视线,还有一架湾流公务机,以及一条直通向海的飞机跑道。
吴邪坐在轮椅上抬头,很平静地扭头问:“借的谁的?”
“我自己的。”
“一架湾流G550上亿美元,你哪来的钱?”
“我么?”解雨臣把他搬下来,推着他往飞机那里走,折梯已经放下来了,“我又不只拍电影。”
然后他简短地陈述了一下自己加盟某导的影视制作公司又四处投资圈钱的事迹,吴邪心情平平地听着,这小子也真是有能耐,竟然瞒得他滴水不漏。
“你又不问。”解雨臣表示很委屈,“我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你根本不关心我。”
“我那是给你空间,你喜欢我天天盘问你吃了啥去了哪?怎么什么话到了你嘴里就变味儿了呢?”
“好吧,那你来尝尝我嘴里变味儿了没。”他闻言扬了扬眉,弯下腰就往吴邪脸边凑。吴邪赶忙一掌拍开,“行了行了,你口味越来越重,连残疾人也不放过。”
“别害羞嘛,亲都亲过多少遍了。”
吴邪不用抬头都能想到解雨臣那张挂着欠揍微笑的脸,他低头,一手抚胸,开始给自己顺气。小护士给他戴的固定手臂的束衣实在太紧,本就勒得他胸闷气短,再被解雨臣一气,险些一命呜呼。
公务机内饰豪华,吴邪记得玛莎拉蒂曾和爱马仕合作过一款车装内饰,风格与之颇为类似,于是又在心里骂一顿打土豪。事实上,在好莱坞的黄金时代结束之后,导演手上的权力被剥夺得越来越少。先是编剧抢去了剧本的改编权,然后又被角色指导抢去了选角权,最后连剪辑权都被制片公司派来的剪辑师给拿走了。即使是红如解雨臣这样的导演,总是干啃票房,那也是捉襟见肘的,所以解雨臣必须要长远打算。
机上配有能随时提供饮食的冰箱和厨房,和一间摆着圆形大床的房间,两人心知一会还有严峻任务,吃喝了一会就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等到了派拉蒙公司的大摄影棚之后,两人和同行朋友们打过招呼后直奔剪辑师,因为吃得饱睡得足,两人掐起来十分不遗余力,一点也没有数个小时前睡在一张床上的腻歪劲。白天连掐数月,晚上又如胶似漆,以至于有几次见到对方的脸,既想狠狠招呼几下,又想扑上去抱住啃一顿。
有一晚他俩熬得满眼血丝,印堂发黑,回家后累得连卧室都不想进,直接跌坐在地毯上不动弹了。
吴邪踢了一下瘫在地上的解雨臣,他的腿好得差不多了,“起来,地毯好几天没吸尘了,脏死。”
那厢他有气无力道:“你也知道好几天没吸尘了……动动手指头你能累死?”
“我残疾。”
解雨臣静默了半晌,忽然深深叹了口气,一骨碌翻身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去够屋角横尸的清洁机器人,照着触控屏随便捶了两下,然后把它丢到地毯上。
弄完了这个,他弯腰一把背起吴邪,往卧室里走,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算我命苦,娶了个既傻又丑还爱装逼的媳妇儿。”
吴邪用还没拆石膏的胳膊敲了他脑壳一下,解雨臣哎哟一声,把他扔到了大床上,——当然是小心地扔了,虽然这家伙极有可能胳膊已经完好无损,却为了逃家务故意不拆石膏。但谁让他是个好男人(?)呢?
吴邪也不是故意折腾他,只是解雨臣有意仗着吴邪旧伤未愈不敢和他使劲闹,就摁着他一顿强吻,此戏码每天必来一次,可怜吴邪得随身带包中国舶来的辣条,以掩饰发肿的嘴唇。这家伙如此不顾惜他的名声和节操,那他就乐得逃家务,让他付出点代价。
调情归调情,工作还是重头戏。说起来,美国的主要电影档期是暑期档和圣诞档,当然还有情人节档期和感恩节档期两个小档期。一般来说,圣诞档是冲着次年的各大奖项而去的,因此不是每家电影公司的年度大片就是各种严肃题材的剧情电影;而暑期上映的大多是爆米花电影,各种动作大片、恐怖片、惊悚片、喜剧片都纷纷挑这个档期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