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为了生活。”孟一禾不好意思蹭了蹭鼻尖,“小郎君去我屋里换吧,我也要去春兰房里换件衣服。”
等孟一禾换了身宫女服出来,就见傅寅还穿着那件中衣。她有些疑惑上前问道:“小郎君,可是衣服不合身?”
傅寅将她从上至下打量了个遍:“你要出去?”
孟一禾理所当然:“自然是要送送小郎君的,我带进来的人那当然要负责到底。”
其实她心里也说不准到底是何缘由,只是看了那脸无端就想照拂他一些。
“走吧。”傅寅捻了捻衣袖,语气淡淡。
孟一禾愣怔:“小郎君确定不换身衣服?”
“不必,有你这身掩护足够了。”
“可是……”
不待她说完,傅寅长腿已经迈出将她甩在了身后,孟一禾看了眼布包无奈叹了口气,小跑跟了上去。
傅寅在前面走着,方向好像是议事殿那边,孟一禾还没有机会踏足过,她看着从院墙里探出来的白花绿枝,不由有些唏嘘:“待7月就该结果了,入秋就能做梨膏了,可惜了。”
短暂的相处,傅寅大致摸清楚这女人的尿性。感伤怀秋自是不可能,估摸是馋果子了。
“我见你在宫中来去自如,到时候过来摘就是了。”
孟一禾脚尖垫起掐了一朵白花在鼻尖嗅嗅:“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傅寅不紧不慢走在她身侧,注视着她的侧脸,心说还有她知道怕的一天,也不是没有救,一会儿上朝的时候也不多吓唬她了。
孟一禾一路招猫逗狗的,傅寅推迟的那一个时辰匆匆而过,两人进了议事殿的范围。
远处陆续有朝臣踩着石梯进入主殿,孟一禾逐渐觉出不对来。她刚想问问小郎君是不是走错地方,她就在朝臣中见到了一个身影,而那人的目光恰好也投了过来,两人目光汇聚。
孟一禾慌忙别开头,心底乱如麻草,她拉住傅寅的衣角:“小郎君我不能陪你了,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小心。”
第5章 怪力
傅寅今日说什么都是要拐着孟一禾跟他进殿的。
孟一禾突然的变化他自然看在眼里,只是他打定注意要让孟一禾长长记性,省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脑袋给玩没了。
傅寅眼疾手快提溜住孟一禾的后衣领不让她走。孟一禾怕再引起那边人的注意,不敢放开手挣扎,只能缩着脖子往下沉,试图金蟾脱壳。
傅寅压根没料到还有这般的风骚操作,孟一禾一个缩肩矮身,竟叫她挣脱。他看着手里的衣服胸口郁结,这女人简直百无禁忌,一点礼教规矩不讲。
他几步追上孟一禾将衣服塞在她手里,语气难得严肃:“把衣服穿好。”
孟一禾正心急回去,将衣服抱在怀里胡乱应了声,脚下步子不见半点停顿。
傅寅不由恼了几分,声音凉的能贱冰渣子:“孟贵人不是说要负责,怎得半途而废了。”
“对不起啊,小郎君,今日日子不对,算我不周,改日定向小郎君赔礼。”孟一禾慢了几步,将头埋得极低。
“若我执意呢?”傅寅盯着她的背影,话间顿顿又补充了句,“用强也要让孟贵人陪我走一趟呢?”
孟一禾这会儿心思纷杂,回起话不带半点委婉:“那里不是小郎君该去的地方,若是小郎君执意,我自是不会叫小郎君顺遂的。”
傅寅哼笑一声:“那我倒是想试上一试了。”说着他几步大踏,拽住了孟一禾的手腕就往大殿方向拉去。
傅寅箍在她手腕上的手很紧,似是还加了些功力在里头,根本不是孟一禾力气大就能挣脱了的。
眼见着再是几步就要拐到正道上,孟一禾急得涨红了脸,低着嗓音小声商量:“小郎君,你且将我放开,我有不能陪小郎君的理由,望小郎君见谅。”
前面的身影充耳未闻,不见丝毫凝滞,孟一禾心底也不由泛了些火气,她心下一横,几个碎跑走到傅寅身侧,在他身上粗粗打量。
审视的目光扫得傅寅心底预感不好,但他性子向来说一不二,岂有被一个眼神一扫就妥协的理。他拽着孟一禾走得更快了些。
却在此时,傅寅忽觉腰上一重,脚下一轻,眼中景色倒置,全部的血液冲向了额顶,顶得他脑门突突作响。
这女人竟然扛麻袋似的将他扛在肩头,空荡荡的胃里更是被他单薄的肩头撞得酸疼一片。
傅寅想要从孟一禾肩上下来,但那吊诡的扛姿,手脚都被固住,他连动动腿弯都觉吃力,更不要说跳下来。
他惯常不爱将情绪表现在脸上,遇事大抵都是浅浅淡淡模样,正因如此,朝堂上才鲜有人能透过他的神色来猜他心思。这会儿他却盛怒难掩,试问普天之下谁人敢如此对他。
“孟贵人,你简直放肆。速速将朕放下,朕饶你不死。”傅寅咬着牙根,不再掩饰身份。
孟一禾脚下生风,风声、人声、衣料摩擦声杂糅在一起,那只有一人才有资格的自称孟一禾似是听到了,却又未听进心底。相较之下,肩头散发出来的威压更叫她在乎。
孟一禾知她行为将人惹恼了,但要她去到那人跟前她自是不能。
她出言宽慰:“小郎君,我真真不能去到那处,竟然你要执意用强,我便只能以己之道还之了。”
傅寅简直被她气笑,她还有理了。
“孟贵人,你这颗脑袋要还是不要了。”
“小郎君若是不再相逼,我便将小郎君放下,若是不能,那只能委屈小郎君再忍耐忍耐了。”毕竟是扛了一个身形比她高出不少的男人,疾奔片刻,孟一禾的声音里就带了些喘气。
宫里多少双眼睛,傅寅根本丢不起这人。奈何孟一禾油盐不进,傅寅只好趁着她疲软间隙去掰她手臂,谁知他动用一份力,勒在他腿上的手就收紧一分。
傅寅:“……”
这女人哪里来得怪力?
丢人和给人教训,睿智的皇帝陛下两相比较,果断选择了前者,为君者,吃的亏,不怕日后没有讨回来的时候。
他干巴巴开口:“你将我放下,不再逼你便是了。”
“当真?”
傅寅闷声应得不情不愿:“自然”
孟一禾心下一松,她顿住脚,稍稍矮身将手松开。傅寅脚尖点地,稳稳当当落地。
孟一禾扫到傅寅沉得吓人的面色,无甚诚意得歉意一笑:“小郎君,那你我就在此别过,日后有缘再见。”说着抱着宫衣便溜得没影了。
背影彻底走远,傅寅方才起身回走,将眼底的那抹狠决彻底掩在了深不见底的黑眸之中。
一路小跑回到冷宫,孟一禾端起桌上的凉茶灌了几口,带了些果味的冰凉滑过齿喉沉入胃中,凉的人一个激灵,将先前的慌乱赶跑不少。
她扶着桌角缓缓坐下,惯常嬉笑的脸上露出了些疲态,春兰听到动静,从隔壁匆匆进来见到便是这副场景。
“小姐,发生了何事?脸色这般差。”春兰上前替她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孟一禾盯着虚空,许久没有回话。春兰不觉有些慌了,上次见小姐这副表情还是小姐答应老爷顶替二小姐参加宫里选秀那会儿。
“小姐啊,可是刚刚的侍卫为难小姐了?还是那公子给小姐惹麻烦了?都怪春兰软弱,没能帮到小姐。”春兰蹲在孟一禾脚边,手足有些无措,不知如何才能哄人展颜。
话落,又是长久的沉默,久到春兰以为孟一禾不会搭言之时,孟一禾唇瓣动动,轻吐了几字:“我刚刚见到父亲了。”
闻声,春兰识趣闭了嘴。
夫人死后,小姐和老爷的关系就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小姐好似一直在和老爷抗争着什么,横亘在两人间的剑拔弩张,连一惯和她们不对付的二小姐,见了都要避让几分。
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小姐忽然对老爷变得小心翼翼。
春兰想了想,好像便是从小姐答应入宫之后。
她不知两人间发生了什么,那不是他们做下人可以过问的,只是每每遇上老爷的事,她家小姐便会连着几日情绪低落。春兰默默退出房间钻进了小厨房。
和春兰料想的不差,孟一禾这一颓便是躺在床上整整睡了三天,若不是宝公公来传口谕,许还更久。
主仆俩自打进了冷宫都没想过还能得到皇上的召唤,只是这口谕内容着实奇怪,让跪地的孟一禾按捺不住疑惑又成了孟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