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来找朕。”
说话间,已至房间门口,傅寅将房间门“啪”得一声合上,不再理会孟庄晓一事。
第二日一早醒来,外间刚下了场急雨,将一夜的闷热冲刷不少。傅寅倚窗而立,隐隐有苦涩的药味飘了上来。
傅寅垂了一夜的嘴角终于提起,他家一禾到底还是放不下他。心情见好,他招了陆淮进屋,嘱咐岭南王世子那边动手切记干净些,莫要让他家一禾察觉。
对于皇帝陛下的谨慎,做侍卫的陆淮无话可说,只能应好。
傅寅点了点头,又问:“陆淮啊,你从前出任务伤了,回来时谁人与你包扎、煎药?”
“大部分时候是李太医,伤势不重时属下便自行处理。”陆淮老实答道。
“如此啊,朕都是一禾亲自料理的。”傅寅勾唇一笑,安慰似的在他肩上拍了一拍,“是朕疏忽了,该是时候与你寻一门亲事了,免得你孤苦无依。”
一大早无端被皇上秀了一脸的陆淮尴尬扯了扯嘴角,他刚刚来时可还见孟小主发狠要往他药里加黄连呢!
陆淮又坐了一会儿,将登岛的部署作了汇报,又得了傅寅几声嘱托便先行告退。
宝公公见势,对屋外的宫人使了个眼色,随在他身后的几个宫人轻步抬着折子呈了上前。
傅寅扫了眼腿高的折子,全部理完该是中午了,他状似不经意感叹了句:“估摸是不能赶在喝药前看完了。”
宝公公并不知晓皇帝陛下暗地的炫耀之意,他老实回说:“是,前几日滞在路上的折子都送来了,是要比往日多些。”
皇帝陛下对牛弹琴,艳羡没有收到,倒是憋了一肚子气,简直自讨没趣。他瞪了眼宝公公,抽了本折子翻看起来:‘替朕磨墨。’
宝公公也不知哪里就触了眉头,呐呐应了声上前。他一边往砚台加水边又道:“王公们今日又来拜访了,正在行宫外候着。”
傅寅翻折子的手顿住,冷哼了一声:“你说朕不允他们登岛,他们这出戏还演得下去吗?”
“奴才不敢揣摩.”宝公公垂首。
第51章 虎符
傅寅提笔在折子上圈了个准字,间隙里对宝公公道:“让你说便说。”
“是。”宝公公停下研墨的动作,想了想回到,“依奴才愚见,岭南王几人都到了此处才向皇上言禀,想必登岛一事势在必行,此举若不是在向皇上假意示软便是在忌惮岛上的老祖宗。”
傅寅听完没说对也没说错,只道:“如此说来,看来朕是不得不允他们随行了。”
宝公公忙俯身跪地:“奴才不敢。”
“起来吧。”傅寅放下手里的毛笔,看了眼桌上的刻漏,“去替朕把朕的好皇叔们引到茶室去坐着吧,差不多到喝药的时候了。”
宝公公应声退下。傅寅则继续批复奏折,然而刻漏的箭杆都上浮了两个格子,仍是不见孟一禾的身影出现,傅寅不免有些坐不住了,他合上折子,起身准备寻人而去。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宫人的通报:“太皇太后驾到。”
傅寅不得不打住念头,先行将太皇太后迎了进来,坐在上首。
待宫人奉上茶水点心,太皇太后挥了挥手屏退了众人。这次她没有如上次一般打太极,待房门拉上,便直入主题:“你派去岛上的探子可探到傅秀什么消息?”
傅寅抿了一口清茶,回道:“无功而返。”
“你那些影卫也没能探到半豪消息?”太皇太后如鹰的双眸审视着傅寅面上细微的神态,显然并不相信他话间所说。
“无上皇既是得道,便是影卫在他面前又是如何。”傅寅不咸不淡开口,他话间顿顿忽而话锋一转,“不过,皇叔们闻迅赶来,带了不少能人方士前往,想来消息作不得假。”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不甚留情讥讽道:“你倒是单纯。”
傅寅笑笑,将手里茶盏放在桌上:“这么说来皇祖母的人是有发现了?”
太皇太后没有答话,有些浑浊的眼球动动,透过被风吹起的竹帘看向远方,一瞬竟有种枯木朽株的衰朽感。
傅寅收回视线,留足老太太沉思的时间。这般过了许久,太皇太后缓声开口:“十六年了,哀家有十六年没有见到他了,多少物是人非,哀家要亲眼见过才信。”说着她从袖袋中取出一只镶着金边龙纹的木盒推到傅寅面前。
傅寅目光扫过,无波无澜的幽深眸子里飞快闪过一抹讶异,不过他却不着急打开。
“不打开看看。”太皇太后露出这些日子里的头一抹笑意,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长者。
“孙儿不知皇祖母何意。”傅寅不为所动。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太皇太后浮在面上的笑意如乌云里闪现的光亮,只一瞬便笼在阴色之下,“哀家还是那句话,不想那人的脸出现在世上,不管岛上的是不是你无上皇。若你答应哀家,这东西以后便是你的。哀家这回可是足够表现诚意了。”
傅寅半眯着眼:“想与皇祖母联手的人应该很多。”
“狼子野心罢了。”太皇太后不屑一顾。
这番话着实让傅寅有些意外。
旁人不提,太皇太后一直对他五皇叔岭南王多有看重,便是在五年前还极力为他登位铺路。
这五年里,两人间关系不像是生了什么嫌隙,傅寅心念动动,还是太皇太后旨在放松他的警惕?
他面上故作沉着镇定,太皇太后却是品出他面上的一抹不自然:“他不是你四皇叔,也比不上你四皇叔,不过几分相像而已。哀家老了,眼神不好了,心里可明镜着呢。”
傅寅了然“哦”了一声。
这话确实说得通。
史官曾记载称,安康王殉国未能称帝是为大辛一大遗事,这足以道明他四皇叔的优秀。而太皇太后在他四皇叔死后,与无上皇形同陌路,可见看重之意。
而岭南王作为四皇叔的同胞兄弟,太皇太后借以情感转移也无可厚非。
只是便是如此,并不足以打消他的戒心,他收回思绪,指尖在木盒的龙纹处敲了敲:“若是孙儿不答应皇祖母呢?”
“瞧哀家的记性,倒忘了问你,京中进来不太平吧?”太皇太后撵了块绿豆糕放进嘴里。
傅寅沉默不语,显然是被她猜中。
太皇太后继续道:“朝臣接连遭遇暗杀,京郊大营有异端份子作乱,你来时在京郊作的部署能防多久,五天还是十天?临时从西北和南边调军回来怕是不好调吧。”
随着太皇太后说完,傅寅面上逐渐没了轻松之意:“那便谢谢皇祖母好意,只不过孙儿有一条件。”
太皇太后嘴角抽了一下,没想到临了这个时候还能被他敲上一把。
她不甚情愿道:“你且说来。”
傅寅手指沾了点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字,太皇太后看完将桌上的水渍涂乱,长叹了口气:“将东西收起来吧。”说着便起身出门。
太皇太后走后,傅寅才将木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块虎符。
这一块虎符自他父皇在位的时候就在与太皇太后周旋,没想到最后是以这样的方式到他手上。
如今也就差无上皇手里的那块。
傅寅想至此,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将木盒合上,招了影卫进屋,将虎符交到影卫手上:“给林将军送去,越快越好。”
外间宝公公一直留意着屋内的动静,见屋内许久没有声响,这才出声询问:“皇上,小主将药送来了,您现在喝吗?”
傅寅面上的冰冻子这才有了一丝裂缝,他低头理了理衣服,起身迎人。然而推开门却只有几个宫人的身影。
刚有消融迹象的冷冰冰又覆了一层寒霜:“怎么是你们。”
宝公公尴尬得摸了摸鼻尖,不知自己哪里怵了这主的眉头。
傅寅见他这副模样,就是一脑门的火,平日里贴己得跟肚中虫一般,关键时候倒犯起傻来了,他暗自憋了会儿,还是自己问了出来:“一禾呢?”
“小主见皇上在忙,不敢打扰皇上,便命宫人将药温着,先行回去了。”
傅寅哼了两声,这才允了宫人将药端了进去。
侍药的宫人将药摆在案几上,又倒了一碗清水在一旁留着傅寅漱口。傅寅扫了眼,发现没了惯例的甜蜜饯,他问宫人:“小主送来的东西都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