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徐静枫与二老低语几句,倒也相当会意地起身朝这边走来,我撇撇嘴,抬手一推便将崇少送了出去。
彼时我心里想着,无论崇少是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断上那个徐起潭,还是早告白早被拒绝拉倒,反正这两人不会有什么前途,教贤弟趁早绝了这念想再由本侯出面好生安慰一番,回头再让崇大人给他买几个妾回来,也就这么结了。
便也没再去看那在竹影下相会了的两个俊秀郎君,仍是回到方才那眼青青的池边,打着哈欠吃茶品茗;半晌不见崇少回来,百无聊赖地挠挠头,又从怀里翻出那本《风流侯爷蜜会霸道情郎》看了起来。
虽说这笔账定是要和贤弟好生算算的,本侯也不屑于看自己和那只胡疆野鸡如何翻云覆雨,不过这主笔的罗秀才毕竟写得十分有趣,我便勉为其难地拿它打发个时间,看看这两人究竟是如何结局的。
未过多时崇少终是步履沉重地回到了这里,一言不发地垂头坐在我对面,显然是在某侍郎那里受了挫。
我心领神会地坐起身来,正待开口安慰,便见崇少黯然道:“起潭说了,他实在感激我的心意,奈何这才方与我结识不过一晚,对我只有兄弟之情朋友之意……”
我了然地微扬起眉:“然后呢?”
崇少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便问他,他不中意我的缘由可是因他天生断袖?”
我朝南边望去,只见那徐静枫又坐回了我爹和崇大人身边,感受到什么似的也往这里看来,竟意味不明地朝我扬起了唇角。
“起潭看起来似乎笑得有些奇怪,然后道他并非断袖,却也不是不好男色。”崇少闷闷道,“只是他中意的并非是我这种纯善贤良的官家公子,而是那等娇憨泼辣、伶俐乖张的王孙小少爷,就像……就像……”
崇少沉默了一会儿,望向我的眼神更凄凉了:“就像晟鸣兄你这样的。”
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火箭炮:sweetpeach 2个;17127421、罗老板的小狗腿 1个;
感谢手榴弹:顾渎、川祈 1个;
感谢地雷:瓜子不上火、熊仔无敌、宝贝陆比心 2个;跋涉晨昏、我妻草灯、那我去给你煮碗面、深篛泠、最是袭人橙榴香、MILLENNIUM﹎、忘了、哈密瓜里的晨曦 1个;
感谢营养液:
裤衩衩哟、花非菲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我看着自己黯然神伤的贤弟,低头琢磨了一下,扭头便走。
崇少将眼角那几欲盈出的泪花生生憋回去,忙扯住我道:“晟鸣兄,你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我冷笑道,“愚兄去帮你把那个徐起潭脑壳里进的水全打出来,看他下回还敢不敢拉本侯当挡箭牌。”
想来上次在花想楼给他的那拳还是太轻,甭论这徐侍郎到底是不是断袖,敢在我的崇贤弟面前用这等戏谑轻浮的词来形容本侯,怕是当真不想在这直隶混下去了。
也正因如此,我发觉自己现下对萧浓情那痛恨的心思都淡了许多,分不清更想教他们两个之中的谁快些去见阎王些。
我磨着牙,见崇少呆了一下,扯着我袖子的手攥得更紧了:“万万不可!起潭这话其实并无恶意,只是心中确有对晟鸣兄你的情意在罢了。”
这番天真的庇护听得我嘴角直抽抽,还未来得及反驳,便见崇少微喘了一口气,又道:“虽然不晓得晟鸣兄是如何与起潭结识的,我却不愿做出半分教你二人为难的事来,因而现下也只是想知道……晟鸣兄你,对起潭可有半分同样的情意在?”
“有个屁的情意,我又不是断袖。”我扶额叹息,连白眼都懒得翻,“即便本侯是个断袖,连萧浓情那等风骚的野鸡探花都看不上眼,又如何会去挑他一个姿色平平的小侍郎?”
说罢我顿了顿,看了眼那仍是摊在桌上的话本,总算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见我确乎不像是对徐静枫有意的样子,崇少看起来似乎放心了不少,过于纯善贤良的双眸再度燃起希望的火花,似乎仍想要去追求那个方才婉拒了他的鬼见愁,看得我直皱眉,扬手便将那话本扔到了他面前。
“此事我们过后再谈。贤弟,你看这是什么?”
回过神来的崇少定睛一看,随即眼前一亮,拾起来便道:“我还道这几日寻个空闲到城北书肆去一趟,哪知却被晟鸣兄你亲自带来了。”
“……”
见某贤弟居然就这么在我眼下捧起那话本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我凑到他脸庞前盯着看了良久,阴恻恻道:“这么说,贤弟可是一早就知道这是本断袖的歪书了?”
“……”
感到自己被黑压压的阴影所覆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是在问难的崇贤弟咽了下口水,合起书来真挚地看向我道:
“晟鸣兄,且听愚弟一言。话本中的断袖,其实无伤大雅;虽然罗先生剑走偏锋将配给你的佳人写作了男子,却也堪堪藉此红火了一把,想必这会儿已是又成了京中热议,所谓有失必有得。”
又道:“况且晟鸣兄又是在上的那一位,无论如何也算不得吃亏的。”
我闻言想了一下,脑中不可遏制地掠过那话本中活色生香的种种,面色微红之余也赞同道:“这倒不错……”
咳了一声又板起脸:“只是断袖也就罢了,但本侯与那天杀的萧浓情?你可知道现下城里的姑娘有多少都迷上了这等歪门邪道,专等着看愚兄与他调风弄月的笑话吗?”
“……这却也是。”崇少摸摸下巴,目光飘向那翻开的一页上令人羞耻无比的小字,若有所思道,“不知萧兄看到这话本,心中又是作何感想。”
我闻言一顿,低头对上崇少那双无辜的俊目,忽然悟了。
反正现下这劳什子《风流侯爷蜜会霸道情郎》已在京中彻底红火,想必盗印也不在少数,再去逐一追回怕是来不及了;而在这话本中身居上位的本侯声誉未受影响,可那下位的野鸡美男萧浓情可就不一定了。
原本哭喊着想要嫁给萧郎的姑娘现下想要看他嫁给极乐侯,而想到萧浓情得知自己不但在这歪书中被男人占了便宜,而且还是与他不共戴天的本侯时那十足精彩的表情,我终于吐出了一口恶气,竟开始觉得那落跑的罗秀才也十分可爱起来。
如此细细思索半晌,我便豁然开朗,与贤弟相视一笑。
正琢磨着该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教那只胡疆野鸡看到这话本时,只见那本在南角谈天的几个人已是缓步走了过来,为首的男子乌冠玄袍,一双鹰目淡淡地朝我俩看来,显然是本侯那同样俊到难以形容的亲爹了。
“晟鸣。”
见他开口,我便也乖乖地起身,撇下身边又开始直愣愣看那徐侍郎的崇贤弟跟了上去。
……
自小恭宁伯府没有主母,论理我与我爹的感情本该十分亲厚才是,奈何皇上予了我这个小混球连亲爹都不得不惮的特权,这些年来他没法对我严厉,却也做不了慈父,想必心中也很是纠结。
每当隔壁的崇大人因自家小子不用功而追着他四处修理时,无论我再怎么顽劣,我爹却也只能抚着鸡毛掸子轻叹一口气,再多的洪荒之力亦只能被他生生压下,满目惆怅地回房抽自己的床板;久而久之我们父子间便像差了点什么似的,总归是客客气气的。
可以说比起我爹,不但皇上更像我爹,连那偶尔看不下去时也会教诲我几句的崇大人都更像我爹。
而今日我爹居然一反常态,目送着那几个一道去赴宴的都坐上了轿子,转头对我道:“晟鸣,你上来与爹同乘吧。”
我闻言受宠若惊,直觉我爹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而且还是大事。
毕竟上一回他对我流露出这等严肃的神情,还是十二岁那年皇上给我封侯的前夕。于是我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上轿挨着我爹坐下,眼看他撩起帘朝不远处的太和殿张望了一会儿,低声对我道:
“晟鸣,听爹一言,待会儿在宴上无论皇上提什么要带你离京的话,例如南巡或秋猎,都千万不要应允他。”
我一愣,下意识便道:“为何?”
我爹放下帘,双手垂在膝上静默了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你现下年纪尚小,许多事还窥不清楚。”他似乎也不打算与我详说什么,半晌只是道,“只消记住,皇上他对我们裴家再好,也终究是皇上,凡事都有他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