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偏一点,你的小命就没了。”储荣轻轻掰过祝玉寒的脖子检查当日因警匪枪战不小心被子弹击中飞弹而出的玻璃擦伤的痕迹。
“你可千万别跟傅怀禹说。”祝玉寒捂着疼痛的伤口,龇牙咧嘴道。
“我可不敢说,他要是知道了非得心疼死,兴许还得把射出这子弹的人揪出来打一顿。”储荣笑笑,拿过药水替祝玉寒上药。
“没这么夸张,他才不管我死活,怕担责任罢了。”
药水上完,祝玉寒拉上衣领,轻轻活动着酸涩的肩膀。
储荣看着他,低笑一声:“我看未必,警局都传遍了,据闻事后还给你下跪了?”
“这些人怎么跟长舌妇似的,别听他们添油加醋胡说八道,他那是长时间精神紧绷猛地松懈下来造成的暂时性失力。”
储荣戏谑地叹口气,摇摇头:“情商低,没救了。”
祝玉寒犹豫半晌,又缓缓开口:“其实不想他知道这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顿了顿。
“我从小刘那边得知,他们会于明晚开始伪装高永民进入ICU,等另外的嫌犯现身。”
储荣眯起眼睛:“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还要去掺和?”
“会不会用词,我这叫心系百姓,怎么是掺和呢,现在因为出现了持枪暴徒,搞得人心惶惶,不少学校公司放起大假,再抓不到人,你信不信,上头非得找个替罪羊出来以息众怒。”
“别给自己贴金了,几百个刑警还不及你一个祝玉寒?你就老实待着,别给别人添麻烦就成。”储荣起身:“不聊了,我得把那几具尸体封存处理,你要是饿了就叫外卖。”
其实祝玉寒从警十年,什么凶杀案没见过,但这次罗紫衣一案是真的触及到他的底线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要亲手抓捕这群凶犯以示正法。
月明星灿,城市里极少能见到这么美的夜景。
趁储荣小憩之时,祝玉寒披上外套,随手顺了把储荣的解剖刀,封好藏在怀里,乘着月色悄悄出门。
医院门口埋伏了不少警察,有不少熟面孔,那些人见到祝玉寒,均是一愣,但也不敢过去拦,生怕打草惊蛇。
其中一名警察伸手冲着站在住院部门口伪装探望亲友的队友伸手做了个手势,然后指指祝玉寒,意思是通知头儿这麻烦精又来了。
收到信息的警察一看,忙躲进卫生间打开对讲机的耳麦:
“头儿,祝队长来了。”
正躺在ICU里伪装成高永民的傅怀禹一听,手中对讲机差点被他捏碎。
但现下不能声张。
他闭上眼睛,做了数次深呼吸才勉强将情绪平复下来。
墙上时钟指向十二,大地陷入一片阒寂。
只闻风声低低哀哭,似乎在表达着对逝去之人的沉痛哀悼。
走廊上响起急切的脚步声,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四下张望一番,行色匆匆,来到高玉民病房外,又鬼鬼祟祟东张西望,过后,轻轻推开门走进了病房。
傅怀禹躺在病床上,耳机中传来组员的报告:
“头儿,嫌犯可能出现了,是个戴着鸭舌帽穿着工装服的男人,神色诡异,正往病房去。”
傅怀禹藏在被子中的手悄悄按动信号发射器的按钮,示意埋伏的刑警现在可以在门后候好。
隐约中,听见那个人已经走到自己床边,手在兜里摸索着。
傅怀禹扯开被子翻身下床。
那人一看,大惊失色,迅速掏出枪对着傅怀禹射出。
只因为后坐力过大所以射出的子弹稍有偏差,正打在傅怀禹身边的柜子上。
趁那人换弹之际,傅怀禹抬腿以膝盖重顶那人腹部,疼的那人下意识弯腰,尔后被傅怀禹拧住胳膊折到身后,接着速速打掉他手中的枪。
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警员一拥而入,迅速将那人包围,十几柄□□齐刷刷对准他。
走廊的灯倏然亮起,傅怀禹将嫌犯双手反剪于背后,铐上手铐。
祝玉寒正给队员小刘打电话:“你不是说是二号病房么,我推门进去正在查房的医生把我骂了一顿。”
“傅组长说的是二号病房啊,天地良心,我真没蒙您。”
转念一想,傅怀禹素来严谨,这种事他会随口出去乱说?
原来他早就料到自己定不死心,故意对小刘说了个假消息。
祝玉寒气得伤口都在隐隐作痛,他低咒一句,接着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骚动。
祝玉寒忙跑上去查看情况,就看见一帮警察押着一个男人往楼下走,后面还跟着面若冰霜的傅怀禹。
傅怀禹没理他,绕开径直下楼。
一出门,正在聊天的记者一拥而上。
闪光灯,警铃灯交相辉映,照亮整个住院部。
不少病人打开窗子探出头,大力鼓掌。
将嫌疑人押送至警车中赶往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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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荣正睡着,被电话吵醒,那头是傅怀禹冷傲的声音,告诉他来警局提取嫌犯的DNA与断指中的□□做比对。
储荣揉着惺忪睡眼穿衣出门,来到大厅,却见本该好好睡在沙发上的人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他望着那沙发,许久,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接着一头扎入夜幕中。
凌晨三点,审讯室一盏昏黄吊灯,映照出嫌犯肿胀异常的一张脸。
第9章 贪婪(8)
“姓名。”刑警盯着他,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情绪。
“李振。”
“出生日期。”
“六八年三月。”
傅怀禹站在审讯室外,抱臂冷冷望着单面玻璃里那个佝偻着腰,鬓角斑白,因整容未恢复而肿成猪头的中年男人。
祝玉寒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辛苦了。”
傅怀禹睥睨他:“没你辛苦。”
刚要反驳,就见储荣提着工具箱进来。
“还在审么?”
“嗯,基本确定这就是罗紫衣凶杀案中另一个犯罪同伙。”
“这家伙什么动机。”
“跟高永民老家同村,种地谋生,这几年收成不好,家徒四壁,女儿今年读研,身体不太好,而且当年他女儿读大学就借了不少钱,看着高永民在城里打工赚了点小钱,就前去投奔高永民,打算给女儿医药费,听信高永民谗言一同绑架了罗紫衣,并且他也承认了参与性.侵罗紫衣……这下医药费没赚到,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祝玉寒“啧啧”两声:“他自己也有女儿,为了女儿命都敢拼,怎么别人的女儿他就能下此毒手。”
“这时代,文盲不可怕,可怕的是法盲。”
“私购枪支呢,交代了没。”
傅怀禹望着那个满脸浮肿,术后还未完全恢复的男人,摇头:“不肯说,软硬兼施,但是和高永民有关的都不肯说。”
审讯进行了两个小时,可是关于高永民将医师助理分尸的事以及枪支从何而来,李振只字不提。
傅怀禹敲敲门,走进去,拍拍审讯员的肩膀,示意他歇会儿由自己来审。
对面的男人低着头,似乎以为不说话就能逃避一切。
傅怀禹坐下,双手优雅交叉置于桌上。
他看见李振不断吞咽口水来缓解紧张的情绪,冷笑一声:
“听说你有个女儿很有出息?考取了首都大学的政法系研究生?”
“女儿”二字,使得李振浑身一颤,他抬起头望着傅怀禹,眼中漫上一丝乞求之意。
“那你知不知道,你女儿读的专业具体内容。”
李振稍显迷茫,然后摇摇头。
傅怀禹轻笑道:“就是用来约束惩戒你们这些罪犯的。”
李振张大嘴巴,眼眶发红,尔后失落垂下头。
“那你知道你女儿这个专业之后会从事什么职业么?”
李振依然不发一言,像开始那般低着头。
“律师,法官,甚至有可能进入警局做法警。”傅怀禹歪着脑袋,似乎很享受这种罪犯惶恐不知所措的感觉。
“而因为有你这样一个杀人犯父亲,她可能会被开除学籍,毕竟你所犯下的案件已经严重引起社会恐慌,性质极其恶劣,你的妻女会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一辈子抬不起头。”傅怀禹顿了顿:“听闻她是你们村唯一读了大学还继续读研究生的孩子?”
李振轻轻点头,缓缓开口:“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是我对不起她……”说着,他抬起被铐住的双手,捂住自己浑浊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