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想到究竟该如何拒绝他,叶明苑当先听到了七皇子的声音。因隔了一层车帘,那声音并不真切,细听之下倒是多了几分缠绵的缱绻。
摸了摸有几分麻痒的耳垂,叶明苑不再理会李玖,直接打了帘子走了出去。
她本以为七皇子是心中不快这才出声喊她,下了马车她才发现车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
“你可有铜板或是碎银子?”
叶明苑摸了摸袖子和荷包,只翻出了之前从叶家私库中偷拿走的两锭银子。
小乞丐的眼睛一瞬间亮了。
叶明苑看得心中生怜,刚想把银子递给他却被七皇子拦下了。与此同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公子且慢。”
看着不知道从何地蹿出来的帅大叔,叶明苑眨了眨眼:“您是?”
男人一愣,似是无意间看了一眼她身旁的两位皇子,这才道:“路人罢了,不过是看公子行事略欠思量,这才出声阻止。”
眼看着五皇子和七皇子都没有搭话的意思,叶明苑瞧了一眼手中的银子,顿了片刻这才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救济给有需要的人哪里不对?”
“公子慷慨,自是觉得没有不对。然孩童稚龄,无力护住这钱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公子此刻的慷慨,焉知不是日后的祸患?”
灰衣男人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还带着些仁者的温和之态,叶明苑的耳朵却微微红了起来。经他提醒,叶明苑这才醒悟过来疏漏所在。
怪不得七皇子刚才要的是铜板和碎银子,显然他早已料到了这点。心中思量着,叶明苑抿唇躬身遥遥行了一礼,语气诚恳道:“确是我思虑不周,多谢先生赐教。”
说罢,她疾步走到了一旁的包子铺,买了整整一屉包子这才重新走回来。
挑了块店家找赎的碎银子交给小乞儿,又将包子递给他,叶明苑这才细心叮嘱道:“将银子放好了,若是有人拦你就将包子分给他们。”
顶着脸上略显滑稽的泥污,幼童眼睛却无比之亮。定定看了叶明苑两眼,他这才开口道谢:“谢谢小姐。”
说罢,也不等叶明苑反应,他捧着包子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远了。
叶明苑的手指紧张的蜷做一处。眼见着另外几人都因为幼童的话看向她,叶明苑不得不为自己的马甲安危挣扎一番。
“这孩子眼神有点不太好,哈哈,哈哈。”
身为知情人,七皇子嘴角微微挑了挑。叶明苑的反应骤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其实却有一个很大的漏洞。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被人错认成了女人后还会好心的为对方说话。
轻咳一声将笑意掩下去,七皇子拍了拍自家五哥的肩,帮着叶明苑转移话题:“京兆尹大人久候多时了,我们先进去吧。”
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圈,五皇子将疑问压下,淡淡道:“走,进去吧。”
经过那站在一旁的灰衣男人时,他的脚步慢了两分。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后,五皇子这才带人向着京兆府的大门去了。
第32章 击鼓鸣冤
和叶明苑在电视中看到的官府大同小异, 洛梁京兆府看起来同样森严。
两尊石狮子威严坐落在府衙朱红的大门前,身穿深蓝色服饰的衙役们如同一棵棵挺拔的白杨树般站在大门前。
叶明苑将袖子中放的帖子递了过去, 站在最前方的衙役仔细检查了一遍, 这才比出一个请的手势。
就在几人刚踏上第一级台阶的时候, 一阵激烈急促的鼓点声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那鼓声一阵急过一阵,更是一阵比一阵激烈。叶明苑眼睛蹭地亮了起来。
击鼓鸣冤!
她曾在闲暇之时研究过大齐的吏治, 京兆尹这一官职设立的目的有二。其一, 御史监察;其二,管理京中政务。
总的来说,这就是一个京中御史兼地方父母官的职位。
对于此次的旁听, 叶明苑本以为是学习政事的处理, 没想到竟能赶上传说中的鸣冤击鼓!
“看什么呢?快进去了。”
一柄扇子不轻不重地落到了叶明苑的头顶,捂着头顶看了一眼七皇子, 叶明苑心中腹诽了一句,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她跟着走进了京兆府中。
方一入门,一股与外间截然不同的肃杀之感便扑面袭来。无意识的,所有人都微微屏住了呼吸。
“见过五皇子七皇子, 见过诸位公子,在下是冯科大人的文书。冯大人已经等候多时, 但眼下有政务缠身,只能先请诸位到后厅一坐。”
五皇子微微颔首,举止间满是皇家贵气:“有劳先生。”
穿过狭长的回廊,明义堂的学子们在文书的带领下兜兜转转来到了后厅。摆上早已备好的瓜果糕点, 文书道了一句慢用便离开了。
“讲书,夫子可曾说此次旁听有何课业任务?”
仔细回想了一番蔡文的交代,叶明苑摇了摇头:“并没有。”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叶明苑无聊地数着桌子上的花纹,直到数到第三遍的时候这才突然听到了一声惊堂木的声音。
“啪!”
原本昏昏欲睡的学子们立刻清醒了过来,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他们这才发现那声音是从前厅传来的。
叶明苑几乎瞬间就想到了那击鼓鸣冤的人,比划了个手势让众人保持安静,她支起耳朵听了起来。
果然,没等太久,她再度听到了一个威严的声音。
“堂下何人?击鼓所为何事?”
摸了摸下巴,叶明苑总觉得这道声音很是熟悉。然不等她想个明白,另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
“草民刘三拜见大人,今……今日击鼓,所为之事是家中妹妹被人残杀一事。”
这下不仅是叶明苑,其他人的神色也严肃了许多。残杀,这个词的出现无疑代表着这个案件背负着一条人命。
“详细说来。”
“是,大人。”
好不容易等到男人停止了哭泣,叶明苑一干人才了解了所有的情况。
名唤刘三的男人是京郊的一个猎户,由于身材矮小的缘故,生活颇有几分艰辛。更不用说,他还要照料年迈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
刘三上山一次经常只能猎到一两只小型动物,诸如山鸡、野兔之类。再加上砍柴得到的收入,勉强能维持三口人的温饱。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眼看着老母亲的病一点点儿见好,年幼的妹妹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刘三本以为生活能轻松一些,谁料,天有不测风云。
昨日他从山上回来才发现,出门前还好好的老母亲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
“当时你的妹妹呢?”
是啊,按照刘三的说法,他妹妹应该是平日在家伺候母亲,如何会在母亲发病的时候不见踪影?
一众学子心中嘀咕,不由侧耳去听刘三的回答。
“禀大人,草民要说的正是这点。家中老母病逝的那天,幼妹便是被那畜牲挟回了家去!草民安置好母亲找到妹妹的时候,她已经……她已经……”
就在众学子疑惑的时候,之前出现过一次的文书推门走了进来。他手里拿了几张写满字的宣纸,一一发给了众人。
叶明苑低头看了一眼,却见那是仵作的验尸记录。
“……死前曾遭受虐待,致命伤为脖子上的掐痕。”
心中一突,叶明苑沉默地将纸放到了桌面上。白瓷杯中的茶水早已冷透,却没有一个人去碰。若说之前屋中还有几分轻松,此刻却尽数变为了沉重。
这一张没什么重量的纸,却代表着一个生命的离开。
前厅又有声音传来,虚虚晃晃间落到了众人的心间。
“死者当时在谁的家中?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是王闻那个畜牲!我从悲伤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眼看着翠妞还没回来就出去找人。问了几家人都说没看到,半路上遇到了打更的陈家大哥,他告诉我说好像看到了翠妞往村北去了。我一路找过去,在王闻家门口看到翠妞的一枝木簪子,这才发现……这才发现的……”
刘三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愤恨,说到最后的时候更是几度泣不成声。明义堂中的人听了他的话有的已经气红了眼睛,何斐更是一拍桌子就想站起来。
“可有证人?”
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后厅众人立刻清醒了不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虽然刘三情绪激烈不似作伪,但毕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不可不信,更不可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