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从床上抱起来的时候,几乎没有重量。
怪不得他敲了那么久的门,陈卿念一直没给他开门。
“温二哥,一起去吧?”
......
“温二哥,你怕不是疯了?西北?”
......
“我知道西北苦,但我不怕的,温二哥,我想和你一同去西北。”
......
“我呀,除了你,就不跟别人啦。”
......
“念念,开门。”
......
梦中的敲门声和现实中的敲门声重合,温玺尘醒了过来。
“玺尘。”
温玺尘睁开眼,见屋子的门半开,他哥合上门,走到他床前叫他。
“方才敲了很久门你都没应,”温乐山走近一看:“怎么满头是汗?”
感觉到鬓边的湿意,温玺尘掀开被子:“盖得厚了些。”
“一整天没吃饭,该是出了身虚汗。缓缓,起来吃饭了。”
“好。”
温乐山才走到门边,手扶到门框却止住脚步:“玺尘。”
温玺尘正披了件衣服坐到床边,拿出枕下的帕子擦了下额头上的汗。
“陈家那二小姐......”
温玺尘听他哥提起陈卿念,眉头一皱。
“......无事,赶紧穿好衣裳,出来吃点东西吧。”
温玺尘心上一紧。
语罢,温乐山推门出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没有把门合上。
晚间的风袭进来,让温玺尘清醒了不少。
方才他哥说什么?
温玺尘把擦汗的帕子丢到一边,下床的时候竟发现自己身体虚得厉害,一天没吃东西了,连口水都没喝,还睡了一下午觉,有力气才怪。
不对,是两天没吃了。
昨天上午就出门了,从街上逛到下午,才想进饭馆,就见着陈卿念了。他一直跟着她,怕她被人跟了出事,没顾得上吃饭。
昨日没吃,今日也没吃,该吃点东西了。
温玺尘穿好衣服,从屋里走出去发现他爹和他哥已经坐在桌子前等他了。
“玺尘起了,快吃吧。”温父示意温玺尘坐在他身旁的位置上。
温玺尘听话地坐好,拿起碗筷,夹起盘子里的菜。
饭菜还是一样的无味,可如果不吃,就没力气。
虽然吃不惯,可他不会说,别扭,执拗。
陈卿念一定不喜欢这样的他吧,所以上一世连死都不愿意和他死在一起,要先他一步走了。
正靠在床头看书的陈卿念鼻子一痒,不过呼了两下气便好了。
方才她娘来叫她和她姐去吃饭,她没去。
下午吃了半天的零嘴,现在不饿。
不过她想了想,此时她爹她娘和她姐三个人在一起吃饭,有些不能当着她的面儿说的话,此刻来说是最适合不过的。
陈卿念思索片刻,放下书,悄悄溜了出去。
她跟门口的鹦鹉打了声招呼,贴着墙边踮着脚走到正厅门外,背贴在墙上,果然不出她所料,他们在说今天的事。
“爹,念念也不小了。”
她爹抬了抬手:“她才十五岁,连城门都没出过几次,哪知道些什么。”
“我十五岁的时候,已经跟着爹下海了。”
“那时候你爹还是头一次当爹,”她娘回忆,“那时候什么地方都带着你去,也不怕出什么事儿,”她娘语气里带了些责怪,不过更多的是关心。
“可偏偏呀,你成了喜静的,念念却喜动。”
陈卿念挑挑眉,其实并不奇怪的。
正因为她没见过,所以心生向往,上一世她非要和温玺尘去西北,虽说九成是为了温玺尘,可她的好奇心却也占了一成。
从未去过的西北,温玺尘口中的沙漠戈壁,家人口中的绝境,几位友人口中的是非之地。
初到西北,的确是满目荒凉。
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出去,大漠连天,寸草不生。
这是陈卿念对西北的初认知。
莫提贫贱富贵,恐连人烟都没有。
后悔吗?陈卿念当时瞧了眼身旁一路上虽寡言少语,却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人,心里自问自答,回了自己一句无悔。
倘若此刻,再让陈卿念选一次,她定不会再去了。
前世温玺尘把那一纸色彩鲜艳的休书放到她面前的场景扔历历在目,怎会再去趟第二次浑水。
“今日温远说那案子有些进展,可我始终觉得个中缘故,他尚未明说。”温父放下碗筷,眉间皱了个“川”字。
“二小姐?”
小四正路经这里,看到自家二小姐靠在墙上。
小四可把她吓了一跳,本就是在偷听,还被人发现了。陈卿念回过头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小四不要讲话,捂着胸口悄悄看了眼屋里,交谈声止住了。
小四蹲下来和陈卿念一起靠在墙上,以为还在和老爷怄气不吃饭呢。把手里的灯笼放到脚边开导陈卿念:“二小姐,别生老爷的气,老爷也都是为你好。”
“你知道怎么回事儿?”陈卿念挡着嘴,轻声说。
“小姐不就是生老爷今日不把事儿都告诉你的气嘛。”
小四和小五他们几个都跟陈卿念年龄相仿,跟陈卿念玩得也不错,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主义。
“你倒是琢磨得清。”
“老爷今日把我们几个都赶出去了,”小四揪起墙边的一棵长长的草叶绕在手指上玩,自娱自乐似的:“就留了几个年长些的,但是应该也没让他们进屋。”
陈卿念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喊‘二小姐回来啦——’的时候,”小四伸着脖子再现当时的场景,“我听见院子里有人跑远的声音,不止一个人,都往正厅,也就是这儿跑。”他指了指身后的屋子,正厅。
“你的意思是,他们跑回去和我爹通风报信了?”
小四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是这么猜的,还有啊,下午那会儿骗了你,别在意。”
陈卿念笑了笑,告诉小四她没关系的。她垂眸思索,小四一直很聪明,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前世,大家一起犯了错,小五总是傻兮兮地不会为自己开脱,但小四一直都能全身而退。后来小四也随他们去了西北,只是路走了没有一半,小四就被她爹叫回去了。
而且既然小四愿意开口,就代表他不会骗她,这一点陈卿念还是很能保证的。
屋子里的本已停止的交谈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又开始了,陈卿念一直在听小四说,没在意屋子里的。
着耳一听,全是些家常。
陈卿念抬起胳膊肘拱了一下身边的小四:“四儿,明天想不想跟姐出去玩?”
却没想到小四竟然满脸正经,皱起眉头严肃地说:“你只比我年长三个月,不要一直以姐姐自称。”
说完竟然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哎,你——”
嘿,这小孩儿怎么回事。
第十一章
与其在这儿蹲墙角听些她爹他们故意说给她的,还不如回去逗逗鸟。
陈卿念心下一想,还没给那小鸟起名字呢。
陈卿念原路返回,走到自己屋子前,把鸟笼从门前的架子上拿下来,拿进屋放到桌案上。
“还没给你起名字呢,”陈卿念坐下托着脸看向笼子里的鹦鹉,“想叫什么呀?”
前世那只玄凤就没来得及起名字,这一世她的小鸟,一定要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雀雀?”
“鹦鹦?”
“鹉鹉?”
......
“小虎吧!就叫你小虎了!”陈卿念拍案而定,笼子里刚刚被命名为小虎的虎皮鹦鹉被吓了一跳,扑着翅膀想飞起来,却在笼里施展不开。
陈卿念看了眼身后的窗户,开着。
她走过去探头看了看,把窗子关上,手搭到笼子的门儿上,小虎就从栏杆上跳下来,头东歪一下,西歪一下,看看自己的主人要做什么。
陈卿念把笼门打开,小虎先是探出头,左左右右看了看,接着伸出一只脚,又伸出另一只脚。
小虎从笼子里出来,陈卿念却觉得小虎比在笼子里要小。
她记得,她以前听她爹和她姐说过,
万事万物,处于狭窄之地,无异于身处囚笼,不过是看上去庞大。到了广阔的天地之间,不过是沧海一粟。
那时候她还小,不懂。
经历过前世那些事以后,她便懂得了。
在静安城,她是陈家二小姐。在自己家,她是最受宠爱的小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