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色的门敞着,一眼看过去能看到里面的柜子,和柜子后边打着算盘的她爹,她踏进去。
熟悉的梨花木矮桌和矮凳,除夕夜的前一夜,她姐和她娘做好饭菜提上,他们一家都来这边陪她爹清算,这张桌子上摆满账本,不许别人进来。
她偶尔会偷偷喝她爹的茶,又苦又涩,不知有什么好喝的。
可前世到了西北她也会偶尔怀念起那股味道。
苦,涩,就像能感同身受的朋友。
“爹。”
陈临渊闻言抬头,见自家小女儿来送饭先是露出欣喜,接着眉头一沉:“你怎么来了。”
“爹不是您让我......”
“陈伯好,温某带着家父的礼物前来拜访。”
原来不是问她。
陈卿念回头看,这才看见温玺尘手上是提着东西的。
还以为到了门口看着她进了铺子他就走掉了呢,没成想他还跟进来了。
胆子不小,竟还敢见她爹。
“小四,还愣着。”
“是,老爷。”小四接过温玺尘手中的礼品,温玺尘松开手。
“还劳请温二公子回府转达,多谢温兄了。”
言下之意,赶紧滚蛋。
“陈伯不必客气,一点心意而已。”
说完没动。
陈卿念站得靠前,背在身后的手往门边划了划。
示意他,赶紧走。
温玺尘看见了也当做没看见,反而上前与陈卿念并肩而立。
这人要做什么?
“其实今日温某来,还有一事。”温玺尘看了眼身旁的陈卿念,念念看上去有些慌张。
陈临渊停下手中的动作,但未抬起头:“何事?”
“给您赔个不是。”
温玺尘行了个礼,陈临渊脸色缓和了些,开口道:“别以为你这说几句我就能谅你年少,带我家女儿四处乱跑......”
“赔个不是,昨晚见了您不该不打招呼。”
......
屋里的几个人同时看向温玺尘,这人却笑得从容,不紧不慢道:“还望陈伯见谅。”
礼也送了,还毕恭毕敬地赔了个不是。
还能说他什么?
陈临渊脸一黑,陈卿念知道她爹这是要发脾气了。
“小四,送客。”
出乎意料地没有发脾气。
温玺尘也算有眼色,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的时候偷偷地、轻轻地碰了碰陈卿念垂在身侧的手。
见她没把手缩回去,温玺尘心中窃喜了好一阵。
起码说明她不讨厌他的触碰吧,温玺尘心想。
两人走到门边,小四皮笑肉不笑:“温二公子慢走。”
“小四。”
“怎么了?”
“替我照顾好你家小姐。”温玺尘拍了拍小四的肩膀,走了。
你家小姐这几个字眼让小四舒服了,但仔细想想这句话还有什么不对?
什么叫替我照顾好?
“你......”
却已不见温玺尘的身影,没想到这人跑得还挺快。
立在屋顶上的温玺尘看小四进了门,勾了勾唇角。
他蹲下身,手指摸上屋上的瓦片。
这瓦片和陈府的一样,宽大笨重,想拿开并非易事。
他上房倒也不是要拿开,只是——
寻了片刻,拿到了。
他记得前世陈家这铺子,房顶上藏着东西。
这一世,竟也藏在这里。
他没拿,只是藏得更隐蔽了些。
前世,可是有不少人,找这东西,找得热闹。
温玺尘在屋顶轻踏而走。
-
屋内。
陈卿念把东西一样一样从饭笼里拿出来摆好,小声开口:“爹,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日后再也不晚归了。”
“哼,”陈临渊鼻里哼声,“你都出不去了,还怎么晚归?”
再说了,生的是她晚归的气吗?
是因为最宠爱的小女儿欺骗了他这个当爹的,知女莫若父,且知爹莫若女,陈卿念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一开口,必定又要提起温玺尘。
“爹,女儿以后都跟您说实话。”
委婉一点,她爹能明白的。
“那你的意思是,以前没少撒谎骗爹喽?”
的确是没少撒谎......陈卿念前世为了能出去玩可绞尽脑汁跟她爹说谎话。可是总不能承认呀!
“爹!我的意思是,是,是我知错了。”
“嗯,”陈临渊点点头,看自己的小女儿低着头两个眼睛滴溜溜转来转去的样子,心早就软了,她之前那点小谎言,一眼就看穿了。
虽已至中年,陈临渊还是幼稚了一回:“那你能不能答应爹,之后都不和温家那小子来往了?”
求之不得!
“好好好,”陈卿念对上她爹的目光,“我答应我答应,只要爹您不气了,什么都行,来,爹,我给您斟茶。”
作者有话要说:*插播一条~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祝大家新年快乐呀!
第四十二章
屋顶的动静传到屋内。陈卿念耳朵灵,听见屋顶有响声,向上看了看。
响声一会儿在这边,一会儿又到了那边。
瓦片偶发出因被挪动而制造的细微响声。
陈临渊倒是习以为常,夹了口清炒的小菜放到嘴里,细嚼慢咽品了品,心中仔细把自家大女儿的手艺夸赞了一番,悠悠开口:“这地方偏,前有护城河,后边是片林子,河面常有鸬鹚鹈鹕,林里常有飞禽,飞跳到屋顶上,有点动静实属正常,不必惊慌。”
说罢又塞了口米饭。
要说在意,也就是有些在意这飞禽踏出的脚步声实在大了些。
疑心才起,声音就消失了。
那一点点仅有的疑心也随着声音一起消失了。
就当是那飞禽,飞走了吧。
从屋顶一跃而下的温玺尘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还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念念,已经被他设想的未来丈人爹禁止和他见面了,还得意着既见了念念,还碰到了念念的小手。
天都晴朗起来了,鸟儿啼得也格外好听。
回家喂小胖子去喽。
“还请温公子留步。”
身后有人叫他。
温玺尘刚欲转过身去,那人的拳头已从他身后不客气地冲了过来。
还好不曾失去警戒之心,温玺尘躲过了这一拳。
拳头从脸边划过,带着一股强大的气流,可见出拳之人气力之大。
如果这打在温玺尘身上,那他可真是会挨上结结实实一拳。
不过也可知,这人并无意伤他。
躲过这一拳,那人又出手了。
这拳显然没有那一拳出手时的果断,稍显些犹豫,温玺尘趁机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只是那人虽比上次慢了些,却还是极快的,往前一拉,虎口还是被磨得生热,好一阵疼。
可温玺尘手中一空,原本充盈的掌中,定睛一看,手中徒有一只黑色袖管,空空如也。
一阵掌声自身后传来。
“温二公子好功夫。”
“那不知可否交个朋友?”温玺尘没转身,负手而立。
那人一怔,旋即笑着说:“在下阮向。”
温玺尘这才转过身。
“可终于见着庐山真面目了,阮兄,你再变一个给我开开眼可好?”
阮向眼皮一跳:“这光天化日......”
“上次也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只见阮兄一个菜篮的功夫便变了身高,”温玺尘双手比着,“之前还是矮小的妇人,后来便成了人群之中和一旁一众少年等高的人,混入其中,让温某难辨雌雄,温某实在佩服。”温玺尘作了个揖,以表自己的佩服之意。
矮小就罢了......这难辨雌雄?
“还有,方才是否也是如此,缩了手臂,从我手中抽开的?”
行吧,阮向点点头,也就当时温玺尘说他假扮老妇人了。
毕竟往人头上扔了一篮子菜,人家没秋后算账就不错了。
这一世温玺尘初遇陈卿念那日,在陈卿念后边跟着的正是阮向,也就是当时温玺尘察觉出来尾随陈卿念的老妇人。
也正是在巷子里把提着的菜篮子扔到温玺尘头上,留下一摊衣服走了的那人。
“阮兄不但易容了得,轻功也极佳,那日陈府一遇,温某印象深刻。”
不但如此,这人还是夜里潜入陈府的黑衣人。
这只是温玺尘的猜测。
“温公子过奖了。”阮向谦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