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儿来了。”
锦儿笑着站起来，似乎是蹲了太久有些腿麻，她一起身便往他这边栽去，扑了个满怀。
那时，他已颇为熟悉小姑娘冒失的性子，只无奈地接住人，又把她扶好。
她红了脸，低着头小声道歉。
他本想摸摸她的脑袋，但已知男女有别，便放下了手，耐心道：
“无事的，锦儿可莫要如此莽撞了，可不会一直有人扶着你。”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方绣帕来，掀开绣帕，里面躺着两块上好的玉佩。”
她献宝似的把两块玉佩举到自己面前：“哥哥，这是我向母后讨来的玉佩，你快收下。”
她每次来都要带许多东西塞给他，才开始他也拒绝，后面渐渐熟悉起来，便也习惯如此，收下后再回赠些东西便是。
“怎么是两块呢。”
“这个吗，据母后说，这是龙凤玉佩，哥哥以后遇见心上人，便可将其中一块送给那人，以示情意。”
他先是心头一动，复又皱起眉来：
“小小年纪，从哪学的这些？”
小姑娘脸上更红，小声道：“我近日看了不少话本，里面便有这种赠品，我才向母后讨要的。”
随后，她又抓紧他的袖子，凑过来低语：
“哥哥有心上人可一定要试试，你送了玉佩，喜欢的人一定也会喜欢你的。”
他无奈道：“这种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便能成功，若是送块玉佩便可，这世间，也不会有这么多痴男怨女了。”
她垂丧道：“痴男怨女是什么意思？”
“......”果真还是孩子心性，什么也不懂。
第59章 异瞳
他又好奇道：“锦儿怎么不把它送给你的皇兄？”
说到这里，她就更丧气了：“皇兄这半年来好像有些奇怪，都不怎么搭理我了。”
他那时见过那凤千程一面，比他年长几岁，看上去温润如玉，心思也很深沉，善恶难辨。听到两人疏远，他还觉得挺不错。
她独自丧了一会儿，又激动起来：“哥哥，你可以教我练剑吗？父皇怕我受伤，都不让我碰这些。”
他诧异道：“你想学剑？”
“对呀。”
他摇头道：“你身子太弱了，不适合现在练剑。”
小姑娘撇撇嘴：“那我多锻炼，锻炼好了再来找哥哥学习。”
他心觉有趣，锦儿不是特别能吃苦，但在一些事情上却有格外有毅力。
“哥哥，我父皇有一把好剑，好像是叫天斩，不如我去求父皇把剑送给你好不好？”
天斩他听过，是天下第一剑，没想到是在凤朝皇帝手中，倒是没听说那人领兵打仗时亮出过此剑。不过也是，凤朝已经多年边疆平静，无甚战事了。
“锦儿，你这是要把你家皇宫都搬空不成，你父皇会斥你胳膊肘往外拐的。”
锦儿懵懂地抬头，澄澈的双眸依旧不染任何污秽，微微弯起的眉眼含着羞涩。
他并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她这般天真无忧的笑容了。
沈丞从回忆里抽出身来，他正侧靠着寝宫里的龙床上，手里拿着的，正是那龙凤玉佩中的龙玉佩。
他把当初小姑娘让他送给心上人的凤玉佩，送给了长大成人后的小姑娘。
他瞧了一会儿，又拿起剑柄上的剑穗，剑穗已经被他洗去了血污，依旧是深红色彩。
良久，他轻轻启唇：“虽是比当初好看了许多，也绝对算不上心灵手巧，锦儿的确不善女工，还偏偏不让别人说道，真的霸道的很呢。”
他把剑穗贴到胸口，冷峻的脸庞浮现一抹略带苦意的笑容：“既然知道自己辛苦了两年半载才等到我，就要一直看着我不让我跑了才是，为何偏偏跑去和那男人做戏。”
他嗓子微哑，低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如今，也是一天也不愿与你分离。”
——
墨王府里，云锦时正陪着墨王逛整个府苑。虽是王府，倒并不奢侈，反而布置得十分低调质朴，而且，墨王手握兵权，府内却没有一个穿戴甲胄的士兵，或健壮孔武的侍卫，倒都是一些没什么身手的普通家仆。
墨王此人，真有些怪异。
沈斐像是看透她的想法，笑眯眯道：“锦儿莫多想，本王只是喜欢娇滴滴的美人，就是是男子也不能太过粗糙，实在难以入眼。”
“......”怪不得会被沈丞独自一人闯进来。
迎面走来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见到沈斐，立刻如狼似虎般扑了上来，把云锦时挤到一边。
这浓浓的脂粉味...沈斐的品味，果真独特，一般人消受不起啊...云锦时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王爷，妾都几日没见王爷了，好生想念王爷~”
“王爷去哪里了，都冷落妾多日了~”
媚到化骨的嗓音一个接一个，听得云锦时头皮发麻。
就算是花落落月馆里卖身的花娘，也不会做作到这个程度，这沈斐，真的吃得下去吗？
“王爷，这个女人是谁啊？”
几个女人终于注意到她，纷纷投来带着明晃晃敌意的目光。
沈斐从女人堆里退出来，挥袖拂开了又想凑过来的女人们。
他走到云锦时身边，见她神情淡淡，笑着说道：
“锦儿可还记得，你若做本王的王妃，我便散尽后院美人。”
“王爷~”
女人听到这话，顿时惊呼，被沈斐抬起的手打断，不敢继续言语。
“如今你住到王府，虽还不是本王王妃，本王也愿遣散众人，以表心意。”
云锦时皱眉：“墨王不必如此。”
沈斐知道她不在意，却还是继续道：“锦儿于心不忍没关系，但这是本王的态度。”
云锦时看了眼眼巴巴望着沈斐的妻妾们，神情恹恹道：“随墨王。”
沈斐顿时愉悦起来，派下人把几个美人遣散了。
云锦时已经对遗失的往事有了记忆，也大约清楚和沈斐的交集，但她并不以为，这些过往，能让此人对她念念不忘，但他如今所言所行又透着对她的重视，一时分不清真假。
她从沈丞那里得知，沈斐从不把虎符放在身上，来墨王府上探查的暗卫也一无所得，就算直接抓了此人审问，以沈斐的性子，也不会交代。
简直是软硬不吃。
所以，如何攻破他，收回军权，的确是一件非常让人困扰的事情。
云锦时觉得，沈斐，只能从内部攻破。
但她并不清楚，沈斐与沈丞对峙的理由，明明当初，两人还是兄弟恭亲，相当和睦，不像是会为了皇权，挣到头破血流的人。
沈斐一整日心情都不错，眼见天色渐晚便陪她吃过晚饭后送她回房休息。
令云锦时惊奇的是，她本以为要耗许多功夫才能打消他再和她同床的念头，但这人却乖觉地连提都没提，把她安置好后便去别的房间就寝了。
“......”
云锦时记得第一次见沈斐，是被扔到冰雪山里那一日。
他比沈丞大一岁，但和沈丞一起出现时，却像是年幼的那一个，少年无知又好奇的模样，对旁边的弟弟很是依赖。
那时候，他的眼睛，似乎不是现在的萤绿色，而是纯粹的黑色。
和沈丞一样。
但其实，异色双瞳才是西北沈氏皇族的特征，西北上一任王上，似乎就是金色瞳仁，所以沈丞上次，才会用药物把瞳色改为金色。
沈丞和沈斐这种本是正常的瞳色，会在皇族内，受到很大的歧视。
沈丞当初在皇宫中受到冷落，除了丧母外，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没有异瞳。
而沈斐，她并没有在八岁前见过他，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情况，但是，想也知道，与沈丞大致是同命相怜，也才会在冰雪山里，一起被他们的父皇惩罚。
第60章 祭祀
西北圣女祭祀每五年举行一次。
被选出的圣女浑身仅裹了一层白纱，不着寸缕，双手被缚在身后，宛若犯人一般被车马运着，在这座聚集着圣女部族的郡县里□□。
道路两旁挤满了观看的人，吆喝着，狂欢着，迎接着这场“神圣”的仪式。
那被选中的圣女不过十六七岁模样，美貌出众，此刻却如霜打过的蝶一般扑朔发抖，想要蜷起自己的身体却动弹不得。
云锦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看到的一切，这么荒诞，这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