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他八字相克的孟镜更是一头雾水,怎的这皇帝近来似乎是故意躲她。这事却是离奇,她不敢妄下定论,几次三番制造的偶遇之后终于敢确定,萧翊的确在躲她。
都说伴君如伴虎,此言果然不虚,孟镜哀叹。
一旬日子从指间偷偷溜走,阆州流民已初步安定,贪渎案就此告一段落。
回京时,天气晴朗,无边的蓝色天幕上白云流动,一条如龙的队伍缓缓行驶在宽阔的官道上。突然,一支冷箭划破长空从一边的密林中倏地射了过来,箭头狠狠地钉入车辕之上。队伍中一声惊叫,“有刺客!保护大人!”
如龙的队伍两头的士兵顿时围拢过来,将中间的马车护在中间,用盾牌铸起层层堡垒,坚不可摧密不透风。
成百上千的冷箭破空而来,金属相撞的声音在人群中杂乱无章的传递着。
一人撩开车帘钻出马车站在车辕之上举目四顾——密林中手执长剑踩着树梢往这边奔来的蒙面刺客们一时倾巢而出。
“大人,快退回马车,危险!”身边的侍卫高喊。
“来人——”这站在车辕上的,正是钦差大臣沈长枫。他握紧了手,看刺客同士兵短兵相接,“保护后面马车里的文大人和孟大人,杀出一条血路,护卫他们先行离开。”
他神情镇定,心里却不如表面这般沉着。刺客有备而来以一敌十且又人多势众,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可萧翊……是万万不能死在这里的。
“大人……”士兵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长枫喝道:“何事!”
“马车里无人……孟大人同文大人不知去向!”
“什么……”饶是长枫也是惊诧不已,但这局势容不得长枫想太多,刺客来势汹汹刀刀致命,身边士兵接连倒下。
“大人!”危急关头,身边人催促道,“大人莫要犹豫,我们护着大人离开!”
长枫劈手将说话的人劈开跳下马车,捡起身边掉落在地上的长剑,环视地上遍野横尸,一手死死地握住剑柄。
“走不掉了。”他说着,长剑往身旁狠狠一送,锋利的刀刃刺破血肉之声,温热的鲜血喷溅在长枫的脸上。四周停寂下来,仿佛能够听到微风拂过密林时树叶颤动的声音,鲜血顺着他的脖子流淌下来。年轻的侍郎抽出长剑,一脚踢在背刺的刺客的胸膛。
一把刀泛着森冷的寒光朝他砍了过去,长枫下意识闭上眼睛,只听叮的一声,那刺客的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钢刀应声而落。
长枫睁开眼睛,一个穿被斗篷包裹着严丝合缝的人落到他身旁,一手挡在他的身前,身法如鬼魅一般将四周刺客通通放到在地,他不用刀剑,可一双手却比刀剑更加锋利。
局面在顷刻之间扭转过来。
——
在众人都把视线放在钦差回京途中的时候,孟镜同萧翊已经回到了京城。他们比长枫提早三天启程,刚入京都,便觉反常,城门上的守卫较离京前整整多了一倍,来往出入人员被拦在门口严加盘查。
“乱臣贼子。”孟镜听到身旁之人低咒。
可以想见,京都军防已经落入贼人手中,这种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当务之急还是潜进城中,同赵蔺会面。
“如何才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进城呢?”孟镜绞尽脑汁。
“属下有法子。”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个人来,孟镜吓得一跳。抬眼望去,站在自己身旁的青年相貌平平,眼睛却烨然有光。
“你来的正好。”萧翊说。
“十……一?”孟镜不敢确定眼前之人的真实身份。
“是。”说话一向言简意赅,孟镜确定这是十一无疑。
赵王府内,一套游龙剑舞惹得满庭芳菲尽落,赵蔺收了剑,拿过一旁小厮递过来的汗巾擦了擦脸上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的汗珠。
“小侯爷——”一小厮奔至庭中,赵蔺回头,小厮道,“门外两姑娘要……”
“打发出去。”那小厮还没说完,赵蔺将手中长剑扔给贴身小厮,对此不甚在意。
这情形也确实见怪不怪了。他家小侯爷英俊潇洒一表人才,父亲是赵老侯爷的嫡子,母亲又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姑,加上他家少爷风流不羁,不知道多少姑娘对他望眼欲穿。也总有几个不怕死的姑娘找上门来,妄图得到他家小侯爷的青睐。
可是这一回……却不一样。
第20章 朕和他之间,你选了他
那小厮候着不走,有吞吞吐吐有口难言,赵蔺睨着他,“有话就说。”
“那……其中一个姑娘说,若世子不肯出去让她见上一面,她……她便带着她……”小厮诚惶诚恐地说,“带着她腹中的胎儿,请清宴长公主做主了。”
“什么?”赵蔺大喝,“那里凭空出来的胎儿,竟赖到了本世子的头上。”
“她说……她还有同您的信物。”小厮说罢,颤颤巍巍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黑色玛瑙珠串来,赵蔺一惊,将那珠串从小厮手中夺过,紧握在手中。
“阿镜……”赵蔺急道,“人在那里?!”
“就在府外。”看自家小侯爷的反应,小厮觉得清宴长公主抱孙的愿望怕是要实现了,一时也是惊喜莫名,殷勤道,“小人立即去请……”
还没说完,眼前人影一晃,待小厮反应过来,赵蔺已然奔出庭中,飞奔至府外。
不过,迈出门槛的那一刻,赵蔺生生地顿住了脚。
那门前石狮子旁果真立着两个姑娘,一个身材娇小玲珑,一个身材高挑修长,却都将头垂着,看不清面容。
赵蔺环视四周,并没有看到孟镜的身影,只好走近二人,压低了声音问,“请问这玛瑙珠串的主人在那里。”
“世子也忒无情了些。”娇小玲珑的姑娘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让赵蔺既陌生又熟悉的脸来,“竟不管妾同腹中骨肉的死活。”
姑娘垂泪,一头扎进赵蔺怀中,靠近赵蔺说了句什么,大约是哀怨的话,之后赵小侯爷将二人请入府中。
这话传进国丈许适才的耳朵里,经过了人为的桃色渲染,便彻底成为了赵世子的一桩风流债。
“我就说,赵蔺早没了他爷爷的威望与骨气,身上沾满的尽是秦楼楚馆的脂粉味儿,父亲您实在不必高看于他。”说话的人是许适才的公子,许昶。
“你懂什么。”许适才瞥许昶一眼,“京中尚有兵权在手的便是赵蔺,若想起事,他便不得不防。”
“可您也看到了,赵家上下只怕都盼着抱孙子呢。”许昶对赵蔺向来看不上眼,谁让他赵蔺是姑娘堆里的香饽饽。
香饽饽赵蔺此时却是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厮口中的两个“姑娘”会是阿镜同他表哥,一早便知道阿镜好看,却不想他表哥扮起女子来竟也是有模有样难辨雌雄。
“怎么回事……你们两……”赵蔺不解地指着二人这一身装扮。
“话不多说。”萧翊阴沉着一张脸,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将他那不靠谱的影卫长痛打一顿,“先安排我们把衣裳换了。”
“……”
若他不说话,也不摆起这般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一样的脸色,倒是个难得的美人,赵蔺本想调侃萧翊几句,此事也不敢触他逆鳞。赶紧吩咐小厮寻来两套适合二人身材的衣裳,让二人把一身裙装换下。
孟镜换好衣裳,从屏风外出来,赵蔺靠了过去,一把揽住孟镜的肩膀,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惹得孟镜双颊绯红捏起拳头捶在赵蔺的胸膛上。
“赵蔺。”萧翊立在一边,冷冷地说,“姑姑前些日子请朕替你赐婚,你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
“别呀。”赵蔺哀叹,“表弟也算对表哥忠心耿耿,表哥却跟着母亲一道坑我,好没道理。”
“我让你调的兵……”萧翊也不同他多话,开门见山地问,“现下在哪儿。”
“北营。”说起正事,赵蔺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除去许昶的亲信以外,通通替换成了我们的人,那家伙是个草包,还觉得自己凭借着自己抢来的军功在军中有多大的威望。只是表哥……我不明白,许适才没有走到这一步的理由,你怎么就笃定,他会冒着被株连九族的危险走这一步险棋呢?”
“富贵险中求。”萧翊冷笑,“再说,即便他不反,他的九族朕也一定要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