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庾近来怎么全食素呢?”
“妾瘦身。”
簇簇瞧着美人足胖了一圈的手腕子,不禁暗笑。
“我们阿庾又不胖,何须瘦身?”
宋起安略略吃过两口,放下筷子:“本君还有政事要处理,先行一步。”
阿庾瞧他走远了,向簇簇使了个眼色。
簇簇会意,忙去厨间把红烧鱼端了上来。
正大快朵颐时,忽听门外宋起安道:“原来吃鱼也可瘦身。”
阿庾猛然抬头,嘴里还吞着没咽下去的鱼肉。
“本君近日也觉要瘦身,晚膳时再来同美人一起,如何?”
阿庾认命地点了点头。
这小女子自知理亏,晚膳时亲自提着鱼去景华宫。
易慎通报时宋起安未曾想到,思索一瞬后还是让她进来了。
“王君,先用膳吧,妾特地逮了条大鱼。”
宋起安放下笔,到案前坐定,看着阿庾把菜一道道摆出来。样式之多让他觉得怕是把她这个月的菜一顿都吃了。
“你竟还带了酒来?”
阿庾冲他眨眨眼,“偶尔喝一次不影响你勤政爱民的形象。”
二人用完膳时下起了大雨,阿庾有些微醺。
“妾回去鞋袜又要湿了。”阿庾脸红红的,无比真诚。
“罢了,今晚你就留下吧。”他唤了易慎进来,“带美人去偏殿歇息。”
“是。”易慎笑得一脸纯洁。
宋起安早该想到的。
他看着躺在自己榻上的女子,无奈地转身准备洗漱。
“王君怎么来了?”她声音里还带着睡意,“您忙到现在就不用特地来偏殿看妾了。”
“酒醒了吗?醒了瞧瞧清楚这是哪。”宋起安脱去外衣。
阿庾本就醉得不深,此刻也没了睡意,起身点灯一看,忙下了榻,“妾并不是有意……是易内侍带妾……”
“嗯,”宋起安坐下边脱鞋袜边道:“他是看着我长大的,说想抱小王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天晚也别折腾,就睡这吧。”
宋起安收拾好鞋袜,刚要起身便见铜镜中阿庾站在他身后,手向着头顶就要伸来,他倏地起身,抓住她的手道:“你要干什么?”
阿庾怎也没料到他有这么大反应,看见他阴鸷的眼神打了个哆嗦,“妾……妾只是想帮王君松发……”
宋起安放松下来,放开她的手,“不必,本君自己来。”说着便去了浴房。
这一年的奉火节倒是格外顺利。
阿庾紧张得一晚上没睡着觉,翌日一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看见明媚的太阳时简直想抱着亲上两口。
返程时坐在车上依旧高兴得手舞足蹈,精神头比睡足了还要好些,宋起安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阿庾愣了一下,反而坐得端正了。
“哐啷”一声,马车绊了一块大石头,车内二人毫无防备地被撂起,又重重摔下,阿庾运气坏些,一头撞在车壁上。
“王君美人没事吧?”车外的簇簇忙问道。
“无事。”阿庾揉着后脑勺,抬眼看向宋起安的目光顿时不善,被他碰过的地方果然没好事。
可下一瞬间她又想笑,刚刚那一下他也颠得不轻,平常最端正的冕旒此刻歪歪欲掉,几缕散发垂了下来。
她刚想抬手帮他扶正,却突然想到几个月前的夜里,他似乎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头。于是道:“王君,你的头发散了。”
宋起安整理的顺手,没有镜子也很快恢复原样。
“小时候总被人打。”他突然开口,“所以有人离我的头近些,我会有本能反应。”
他见阿庾一脸“不会吧,好可怜啊”的样子,伸手又在她头上揉了几揉,“不过美人的倒是无妨。”
☆、第 2 章
七
簇簇从没奢望宫中会永远只有庾美人一个。
可也不想来得这样快。过了年迎娶季厘国公主的事就被提上议程,她本还没当回事,可当嫦絮说已有使者进出王宫的时候,簇簇实实地开始为美人担心起来。
这两年下来,她与美人说烈主忠仆是有些远,可忠心耿耿必是有的。她还未见过那传说的公主,就觉得美人一定斗不过她的。
这也不是没有原因,谁让她家美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整日里最忧愁的竟是怎么才能成功捉弄王君呢?
在王君的糕点里放辣椒,结果自己被辣得半死,还是王君给她递水;在王君的书案上放虫子,结果早上一睁眼虫子就在她枕边,还是王君帮她扔了;唬着王君一起上树,还没下来梯子就被搬走了,还是王君抱她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从春闹到夏,从夏嬉到秋,眼看要入冬了,两人竟又约定看谁能在水里待的时间长。
簇簇对美人是不抱任何希望了,她把注全部押在了王君身上,赌的就是她从来不相信的——君王的爱。
因为王君在今年去王陵祭祀生母时第一次带上了阿庾。
宋起安与她说这话的氛时机不太对。当时她正坐在王君的榻上洗脚,脚丫子一漾一漾的,把水都漾到了他的衣袍上。
她看见宋起安过来,正想往被子里躲,他拉住她,“明日随我一起去吧。”
阿庾也是那天晚上才知道,他母亲是个守陵女子,前任王君去祭祖时一见倾心,就有了宋起安。但王宫不能接受他母亲的身份,为了能让儿子被承认,他母亲上吊自缢。
他说完停了下,转身看着她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宋起安。”这个在心底念过无数遍的名字,轻吐出来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他摇摇头,“父王以为我为了能回宫不惜逼死母亲,他怒气冲冲地问我:你岂能安心?结果我第一次去王宫却是为他守孝,那是我才知道我叫宋岂安。后来登基时才在王谱上把名字改了过来。”
“那你本来叫什么?”
“阿瑕。”他道,“母亲要我记得瑕不掩瑜,即便生在王陵,也不妨碍我做优秀的王子。”
宋起安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甚至巴不得来得早些,免得时时都要提着一颗心。
所以当在去王陵的路上黑衣刺客从天而降劈了马车时,宋起安并不惊慌。随行护卫都是精兵,早前部署得当,是以刺客根本近不了身。就是阿庾吓得不轻,一直死死抓着宋起安的衣袍。
宋起安向易慎使了个眼色,他的功夫是易慎教的,护住自己和阿庾不成问题。周围是茂密的树林,找个藏身之处不是难事。
阿庾见他像是个能打的,倒也慢慢安下心,找了颗大树拉着宋起安躲了起来。
宋起安见这地方不错,还有灌木丛掩映,便道:“你在这里不要乱动。”
“你要出去?”阿庾刚松开他衣服的手又急忙抓紧。
“我不会离你太远。这是冲着我来的,我得出去抓个活口。”说着拍了拍她的手。
阿庾纵然害怕,却也慢慢放开,寻了片最茂密的草丛钻了进去。
易慎来找她的时候,阿庾的腿已经有些麻了,走路都打不了弯。她走到宋起安身边,见地上倒着几个束着手脚的黑衣人,嘴里鲜血直流。
“咬舌自尽了?”
“嗯,”他看上去面色不太好,“这都是死士,被抓住也会即刻自尽。”
“王君,此地不宜久留,老奴先去安排马离开这里。”
宋起安点头,易慎便去清点人手。
“小心!”
宋起安只觉得少女像一阵风似的忽就闪到自己身后,抬眼时一支利箭正朝着他飞来,他右手使劲,举剑便将那箭拦腰砍断。旋即举目看向箭飞来的方向,只见远处高树上有一黑影瞬间遁逃。
他收了剑,偏头对死扒着自己衣衫的女子好笑道:“你不是爱看戏吗?怎么没学会美人舍身替英雄挡箭呢?跑得倒是比谁都快!”
阿庾听了这话放开他,站开了几步,“英雄救美人才是佳话吧,况且小女子……”
宋起安只觉得她太快了,快到自己根本没看清楚,她就又一次紧紧从背后抱住了他。他刚要嘲笑,却听见“嗖”的一下,背后的女子陡然没了力量,却还是死死地抱着他。
那厢易慎已经追了出去,护卫即刻上前将二人围住,以防还有突袭。
宋起安颤抖着将阿庾抱在怀里,见插在她背后的那支箭没的那么深,慌了神大叫:“阿庾!”
她刚要说话,一张嘴血就流了出来,只能无奈地笑了笑。